记者 余继超

增强全球货币政策协调，对于推动全球经济复苏和维护全球金融体系稳定具有重要意义。

在全球经济新动能不足、高通胀与高债务并存的背景下，国际经贸摩擦加剧导致全球供应链重构、贸易成本上升，进一步削弱了经济增长动能。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4月预测，2025年全球经济增长可能由2024年的3.3%放缓至2.8%。若全球贸易转向更高关税框架，2025年全球经济增长率或仅为1.7%。

新形势下，各国在货币政策上的差异性正在增加，货币政策目标多元化与政策分歧持续加大，货币政策外溢效应愈发显著。

面对全球货币政策分化带来的复杂挑战，各国在制定和实现本国货币政策目标的同时，如何兼顾全球金融体系稳定，共同为全球经济增长营造有利的货币金融环境？如何借助现有国际协调机制，增强国际组织在全球货币政策中的协调功能？在6月18日举行的2025陆家嘴论坛全体大会二上，中外嘉宾深入探讨如何通过宏观政策为全球经济增长营造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

货币政策目标多元化

与政策分歧加大

当前，新兴市场国家面临资本流动加速、货币贬值及“关税战”引发的贸易不确定性等多重压力，发达经济体则需在抑制通胀、支持经济增长与防范债务风险之间寻求平衡。在此背景下，货币政策目标多元化与政策分歧持续加大。在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看来，全球货币政策包括宏观经济政策原本是各自为政的，是不需要协调或者协调不了的，因为各国宏观经济状况不一样。

周小川认为，全球宏观经济调控目前属于没有机构、没有工具、没有共识的“三无”状态：首先，缺乏一个明确的全球性机构来统筹负责这一重要事务。其次，调控手段也相对匮乏，虽然有特别提款权（SDR）这一工具，但它更多被视为一种记账单位，实际应用范围和影响力有限。最后，国际社会在宏观调控方面尚未达成广泛共识，从现状来看，IMF可能负责一些汇率、国际收支方面的协调。但是从IMF正式职责定义上，它没有全球央行的角色，也没有全球货币政策协调的角色。

“增强全球货币政策协调并不是那么容易。”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副行长梁新松表示，各个国家目标不一样，政治影响不一样，货币周期不一样。要想让不同的经济体之间形成同样的周期，相对来说是不可能的。现在，美国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进一步加大了协调的难度。这种政策的不确定性导致很多家庭延缓自己的消费决策，也有可能再次影响贸易通道的重新设计，这肯定会对各国宏观经济带来巨大影响。

意大利经济与财政部原部长乔瓦尼・特里亚（Giovanni Tria）从欧洲视角分析认为，特朗普政府的关税政策对原有全球经济秩序是一种“攻击”：一是“不确定”和“混乱”直接影响所有经济体，让投资决策和消费、储蓄的决策都变得僵化、瘫痪；二是可能会进一步带来汇率的波动，给全球产业链、制造链、供应链带来新的摩擦；三是导致对美元和美债的信心减少，对货币政策和金融市场的稳定性带来负面影响。

除传统因素外，人类社会面临的新挑战也加剧各国货币政策协调的难度。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参事室）局长（主任）王信表示，气候变化、环境恶化及生物多样性丧失，不仅冲击增长、就业和物价稳定，还直接推升金融风险。同时，若人工智能关键问题欠缺共识、监管协调不足或体系滞后，其更广泛应用恐怕会进一步加剧金融风险。另外，国际经济中的不确定性明显上升，有一些结构性变化，会对中央银行所关切的目标“物价稳定和金融稳定”造成显著影响。

加强国际沟通与协调

维护金融稳定

在全球经济新动能不足、高通胀与高债务并存导致货币政策目标多元化与政策分歧持续加大的背景下，增强全球货币政策协调对于推动全球经济复苏和维护全球金融体系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周小川提出，各国货币政策当局相互之间交流很重要，需要做很多研究工作、论证工作、沟通工作，推动取得更大的共识。

梁新松指出，“现在我们需要合适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相结合，进一步缩小（美国）关税政策带来的负面影响。全球贸易如果进一步分散的话，会导致各国需要加倍努力，尽可能维护全球多边贸易体系。G20（20国集团）、IMF等现有的框架和平台尽管不够完美，但它们提供了对话的通道和机会，我们要维护那些好的机制。”

“虽然现在面临很大的挑战，但各个国家加强对话、加强协调以及需求的迫切性增强的话，也可以保持一定乐观。”王信认为，中央银行需要进行有效应对：一是完善宏观经济分析；二是强化和市场的有效沟通；三是改进货币政策的调控框架，从数量型为主转向价格型为主的调控框架；四是纳入地缘政治的变化、AI（人工智能）的使用，以及气候变化、自然环境等因素；五是需要做好风险评估和压力测试。

匈牙利国家银行行长米哈伊·瓦尔加（Mihály Varga）也认为，央行的作用非常重要，中央银行需要为可预测的宏观全球经济环境贡献力量，通过沟通和协调，避免不确定性、环境的波动性产生溢出效应，确保价格稳定等。央行的核心使命是非常关键的。各国央行必须再次强调，采取所有必要的措施来确保金融市场的稳定运行，并稳定投资者预期，确保价格稳定。

伦敦金融城政府政策与资源委员会主席贺凯思（Christopher Hayward）表示，要进一步加强信息共享机制和实时对话，让大家的期望值协同，并且避免系统性风险。同时，需要新兴经济体的参与，需要开放、透明的政策制定，所有这些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带来变化。

“要采取更积极的政策来实现货币政策协同，让整个金融体系稳定。各国要承担共同职责，只有这样世界才能稳定，才能够有更好的货币金融环境来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伦敦政策经济学院教授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Christopher Pissarides）表示，如果有各国货币政策的协同，可能会更好地应对关税冲击，为市场参与者带来更理性的预期。IMF、G20、BIS（国际清算银行）等已有金融机制非常重要，如果G20能设立货币政策的部门来应对风险，可以发挥更大作用。

来源：国际金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