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高市早苗（右二）当选日本自民党第29任总裁，成为该党首位女总裁，并有望成为日本首位女首相。

文丨关珺冉

10月4日下午，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迎来第一位女总裁，或将成为日本第一位女首相。赢得选举后，64岁的前经济安全保障担当大臣高市早苗直呼：“自民党进入新时代。”

高市是日本右翼政客的代表人物，亦是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得意门生，曾多次参拜靖国神社。一位日本大报记者曾向《凤凰周刊》称：“她虽然是女性，但很多主张十分激进。她反对设立女性天皇、反对夫妻别姓，崇拜安倍晋三，很难给自民党带来革新。”

◆高市早苗是日本右翼政客的代表人物，亦是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得意门生。

这一次自民党总裁选举采取“党员参与”方式投票，总票数为590票。其中，295名自民党国会议员每人一票，各地普通党员和“党友”即注册支持者按比例折合成295张地方票。由于第一轮投票中无人得票过半，得票前两名的小泉进次郎和高市早苗进入了第二轮投票。

自民党在去年10月的众议院选举和今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中接连失利，由自民党和公明党组成的执政联盟在参众两院均失去过半数议席。因此，日本首相石破茂9月7日宣布决定辞去自民党总裁职务，这意味着他将卸任首相。

◆9月7日，日本首相石破茂宣布决定辞去自民党总裁职务。他于去年9月当选自民党总裁，任期应在2027年9月结束。

由于在野党难以统一推举候选人，因此自民党新总裁很大可能成为日本新首相。日本政府和自民党计划10月15日召开临时国会，推举日本首相石破茂的继任者。预计当天举行首相指名选举，成立新内阁。

这一次，自民党打出“改变，自民党”的选举口号。然而，五位候选人均是上次总裁选中的“旧面孔”。除高市外，其他四位候选人分别是农林水产大臣小泉进次郎（44岁）、前自民党干事长茂木敏充（69岁）、官房长官林芳正（64岁）以及前经济安全保障担当大臣小林鹰之（50岁）。“这就像一年前的重赛”，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不禁嘲讽道。

日本前众议院议员小池政就对《凤凰周刊》总结道，这是一场自民党为了自民党才举行的总裁选举。“距离上次总裁选不到一年，五位落选者再度出马，难以激起民众的期待。候选人们口口声声‘全党上下团结一致’，却依旧在迎合派阀逻辑，延续石破政权路线，拿不出改革方案，缺乏国家愿景。对多数国民而言，他们并不关心自民党的团结或权力平衡，而是关心生活能否改善。

政策无差异，迎合在野党与舆论

自9月22日正式打响选战以来，五位候选人一同出席多场辩论会，就提高收入水平、应对物价上涨的对策、外交、国家安全等议题表达了观点。但为赢得党内的广泛支持，五人总在平淡气氛中，回避着有争议的议题。

◆9月22日，日本执政党自民党总裁选战正式打响，5位候选人宣布参选。

为表现出愿意与在野党合作的姿态，候选人纷纷在经济议题上调整立场，甚至吸纳部分在野党的主张。

◆小泉进次郎和高市早苗在第一轮中得票数分列前两名，进入第二轮投票。

小泉去年因推动裁员法规的修订而引发舆论反弹，今年改口称“目前我没有考虑推动裁员规定的审查”。他将抗击通胀列为首要任务，主张“提高免税所得额”，并承诺废除每升25.1日元的临时汽油税。而茂木和高市均表示会考虑“提高免税所得额”。这些政策一直由国民民主党在推动。高市还提出，建立“结合税额扣除和现金支付的税收抵免制度”，这一政策曾由立宪民主党提出。

在野党国民民主党代表玉木雄一郎感慨道：“与去年总裁选不同，今年的候选人更愿意一定程度吸纳在野党的政策，包括我们党的主张。”

虽然候选人表现出迎合在野党的姿态，但他们在“下调消费税”方面仍谨慎表态。目前，日本消费税对大多数商品征收10%，对食品和饮料征收8%的消费税。自民党一直坚决反对削减消费税，原因是日本面临严重的老龄化问题，社会保障费用不断攀升。

林芳正直言“消费税是社会保障的重要资金来源”，茂木敏充坚定表示“执政党的财政政策必须为下一代负责”。小林和高市委婉表示，不会排除降低消费税的选项。

另外，五位候选人在防卫和外交议题上观点相似，但又展现出细微差别。

◆五位候选人在公开场合阐述政策主张，就物价高涨、自民党改革、对外政策等议题展开辩论。

例如，关于国防开支，五人均表达了相似观点：“占GDP的2%是不够的”。不过，小林强调“因美国的要求就提高防卫费是错误的，日本必须自主决定”，林芳正提醒“我们正处于前所未有的严峻且复杂的安全保障环境”，高市指出“随着宇宙、网络、电磁波等新型作战方式出现，必须逐步增加防卫费”。

◆林芳正展现出资深政治家沉着稳健的风格与更胜一筹的能力，选举期间支持率持续上升。

遗憾的是，五人都将中国视为“最大挑战”，强调日美同盟，甚至提出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小林称“面对来自中国的威胁，现实中当然要做好准备”。即使曾担任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的林芳正也谨慎表示，自己采取务实态度，既重视日美关系，也重视对华关系。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副教授王广涛对《凤凰周刊》分析道，“涉华问题上，这种妥协往往表现为迎合舆论甚至民粹风向——尤其在当前对华舆论氛围不佳的情况下，日本政策可能以牺牲中日关系为代价来换取社会认同”。

小池政就分析认为，以往候选人多少会提出独立的政策路线，如今这种差异几乎消失了。“原因在于，参议院和众院选举纷纷败选，候选人普遍选择顺应既有舆论，不敢轻易越界。结果就是，整体上表现出一种稍微偏向保守的姿态，只是在强弱上能看出一些差别。例如，出入境管理、取得土地管制等涉外议题，几乎达成了共识；在党的改革和政治资金规范上，口号喊得响亮，实则没有行动。所谓“变革，自民党”的口号沦为空话，关于“政治与金钱”的老问题，也无人愿意真正触碰。

政治启蒙松下政经塾 有意收敛极右翼锋芒

“大家好，我是高市早苗，奈良的女儿。”

◆高市早苗一岁的时候，与父亲在奈良公园。

出生于奈良县的高市，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是奈良县警察局的一名警官。在神户大学求学期间，她常穿皮衣骑摩托上学。高市曾加入摇滚乐队，担任重金属乐队的鼓手。她十分喜欢英国深紫乐队（Deep Purple）的名曲《Burn》。她当上国会议员后还玩过一阵子乐队。时至今日，房间里仍放着电子鼓。

1984年，她的政治启蒙从松下政经塾(松下幸之助创立的私人教育机构)开启，立志从政。高市在进入松下政经塾第一年，第一次见到松下幸之助。高市回忆称，“他的眼神非常有力量”，“他是一位拥有如此强大气场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如果能在这位身边学习就好了”。

大学毕业后，她作为松下政经塾项目的一员前往美国，以实习生身份在华盛顿特区的国会议员办公室工作。在此期间，她曾使用“议会美国国会研究官”的头衔。2016年，有记者对这一头衔提出质疑，称其“履历造假”：只是无薪、无正式合同的实习研究员，仅从事复印文件、端茶倒水等工作。

回到日本后，她担任电视新闻主播。1993年，32岁的高市首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06年在第一次安倍内阁中，担任冲绳·北方担当大臣，首次入阁。此后，历任总务副大臣和总务大臣等重要职务。在安倍政权时期，她作为日本首位女性总务大臣备受瞩目。

◆1993年，高市早苗首次当选日本众议院议员，正式进入政坛。

高市与丈夫、自民党众议院议员山本拓的婚姻也颇具戏剧性。

高市曾自叹自己“不是做饭的料”。她说，年轻时学过一年半的料理，但还是不行。“削胡萝卜皮、削土豆皮，什么都慢。结果花了三个小时只能做出一盘咖喱。”她与山本拓的婚姻，也是因山本一句“我有厨师执照”而闪婚，高市坦言“因不会做饭便同意结婚”。

高市在2003年的众议院大选中落选，二人在2004年9月结婚。他们在大阪及东京举行了婚礼，当时的首相小泉纯一郎及前首相森喜朗到场祝福。

然而，两人婚后因政治立场对立而离婚。2012年安倍晋三与石破茂争夺总裁之位的选举中，高市在安倍阵营，山本拓在石破阵营，两人关系恶化，最终离婚。她于2021年与其复婚。这一次，山本拓改姓高市，象征着婚姻中的权力平衡。

2021年，高市首次挑战自民党总裁选。当时，安倍称“高市是保守派的明星”。得到安倍的支持，高市获得了排名第二的国会议员票。但因党员票未能扩大，最终排名第三。

去年，高市对于自民党总裁之位，几乎触手可及。她在第一轮选票超过同为候选人的石破茂，但在最终决胜局中落败。今年7月，自民党在参院选中大败。高市在家乡奈良县对支持者说：“我下定决心，重塑自民党脊梁骨。”

这一次，高市总裁选的表现，也一度令党内人士直呼“过于极端、危险”。

9月22日候选人施政方针演讲会上，高市将演讲的一半时间花在“外国人问题”上。

她在演讲中先吟诵《万叶集》咏鹿诗句，随后矛头转向外国游客：“若有人故意伤害日本人珍视的东西，各位不觉得太过分吗？在一个守护古老传统的地方，若有人践踏这种心情并取乐，我们必须采取行动。”高市的言论立刻遭到质疑，外界批评“难以一概而论是外国人的问题”。

不过，她面对去年总裁选“高市政权会让国政陷入混乱”的担忧，似乎在有意收敛锋芒。为了摆脱“只会挑动保守情绪”的标签，她进而强调起“现实路线”。

她在记者会上对是否继续参拜靖国神社回答称，考虑到对外交的影响，“将酌情做出恰当判断，绝不能使其成为外交问题。”她在5月曾高调主张“食品零税率”，但这一表态已悄然消失。高市解释称，物价对策需要“更具即效性的手段”。

王广涛分析认为，高市当选，日本对华关系或将面临下行压力，但也未必是全然消极的局面。“即使鹰派首相上台，也可能会在外交和安全领域任命相对稳健的政治家，这将为中日关系提供缓冲。“这种做法在日本历史上已有先例。当年的鹰派首相岸信介正是通过在关键岗位安插温和派，从而在激进政策与实际合作之间寻求平衡。”（实习生李惠雅、王莆率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