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以一个魔幻场景缔造了《百年孤独》的经典结局,当家族秘密被揭开,马孔多小镇被一阵飓风抹去,也从世人的记忆中根除。
其实,这种魔幻场景在古代西域的沙漠边缘时有发生。一些小国就是马孔多的真实版,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被风沙抹去,消失于时间之中。
其中最传奇的一个古国,是精绝国。精绝国的遗址名为尼雅遗址,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腹地,至今无路通行。流沙易变,沙丘挪移之际,尼雅的遗迹也随之出现又消失,如历史的幽灵。
如果有一个榜单,评选中国最神秘的古代遗址,新疆和田的尼雅遗址一定名列前茅。
近1600年前,先民抛弃家园仓皇离开时,很多物品未及带走,直到今天,一些遗物还在原地,几十年前,考古人员到来时,房屋遗址内俯拾皆是。正因此,自从100多年前被发现,尼雅遗址在国际上一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东方庞贝。
“这是新疆保存最好的遗址,全中国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原始状态的遗址了。”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丝绸之路研究专家齐东方感慨。
尼雅遗址迄今还有太多谜团尚未揭开。
尼雅遗址中心建筑佛塔,坐落于三座沙丘之前。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沙漠中的古国
从新疆和田民丰县城出发,216国道随着尼雅河蜿蜒北行。从国道拐入沙漠公路后,尼雅河逐渐收窄,直至消失。沙漠公路南端起点在民丰,约650公里后到达库尔勒,南北贯穿塔克拉玛干沙漠。
但尼雅遗址不用走那么远,它就在沙漠的南缘。从民丰北行约100公里后,到达红旗村,这是进遗址前的最后一个村落。尼雅遗址保护管理站站长开赛尔·买合木提家的院子就在路边,每个因为文保和学术考察目的进遗址的车队,都需要他做向导。
即将出村时,开赛尔下车,打开路边一个上了锁的红色护栏。车辆驶下公路,进入胡杨林,此后就没有公路了。
路途极为崎岖,四驱越野车陆续穿过灌木林、碎石地、戈壁、沙地,如同轮船在海浪中起伏前行。有时要翻过一米深的坑,而细沙上难以着力,车轮两次陷进沙里,动弹不得。好在开赛尔熟悉路上的每一处细节,随时调整路线。他今年58岁,已经当了30年尼雅遗址文保员,最初骑着骆驼巡护时,一趟来回10天。
颠簸之中,开赛尔指向路边一处残留着木头框架的棚子,说这是400年前的羊圈。极端干燥的环境延缓了木材的湮灭,偏远的地理位置也避免了再度开发,这里的人们,就这样与历史生活在一起。
在荒野中驶出约40公里以后,终于抵达尼雅一号葡萄园遗址。葡萄园位于沙丘包裹的盆地中,至今能见到整齐的半截栅栏和葡萄藤根部,枯藤已经开裂,似乎一碰即碎。
沙漠中的房屋构件。 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葡萄园5公里开外,是尼雅遗址核心遗存之一——佛塔。佛塔残高约6米,圆形塔身坐落在方形基座上,是典型的新疆早期覆钵式佛塔形制。这座佛塔坐落于高地,背靠三座连续的小山丘,选址上佳。
站在佛塔处望向四面,难以想象这里曾经人来人往。如今,四面八方空旷无垠,天尽头,连绵的沙丘如波涛荡漾。当然,即便在当时,这里也算人烟稀少,据《汉书》中关于精绝国仅有的81字记载,精绝国仅有“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而考古证实的尼雅遗址,长约25公里,宽约7公里,如果记载可信,约1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生活着3000多人。
尼雅遗址的现代发现史,始于1901年英国探险家斯坦因的造访。那一年,斯坦因第一次开展中亚和新疆考察,途经南疆的尼雅巴扎时,得知有村民捡到过两块写着古文字的木板。他随即雇当地人为向导,进入沙漠,打开了尼雅遗址的盲盒。
斯坦因在30年间4次进尼雅,带走了大量文物,最感兴趣的是各种文字的文书。他从尼雅遗址获得数百件佉卢文木牍文书,超过此前全世界收藏的总和。斯坦因根据出土文书中“汉精绝王”的记载,指认出尼雅遗址就是西域精绝古国。
精绝国存在于世的最后时期,属于鄯善国治下。西汉设立西域都护府,将西域纳入管辖后,精绝国也处于中原王朝的势力之下。汉晋时期,西域政权更迭频繁,似乎无人留意,这个西域南道的小国是何时消失的,史书中对此无一字记载。
直到20世纪的尾声,尼雅遗址在国内的关注度都很低。“那时,我们对尼雅的认识几乎是空白。”齐东方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20世纪80年代后期,中日组建联合考察队,启动对尼雅遗址的第一次科学考古,也是迄今唯一一次,这次考古持续了漫长的十年。
国宝现身
问题来了:如此艰苦的环境,尼雅人为何在此定居?
根据随处可见的巨大的胡杨枯木,答案并不难猜。两千年前,此地并非沙漠,而是绿洲。当时,尼雅河比今天长很多,精绝国就沿河畔而生,胡杨林立,红柳丛生,桃、杏、石榴、葡萄、梨等水果挂在枝头。这里还是汉朝屯田处,汉朝兵卒在此驻扎,与精绝国百姓一起开垦农业,种植大麦、小麦、黍等作物。
能在这里扎根建城,尼雅绿洲的自然资源起初必然能够让人们自给自足。除了粮食,这里也盛产棉花,衣物普遍由棉织品和毛织品制成。更为鲜艳而精致的丝绸,则是外来物,丝绸之路为精绝国带来了大量的新鲜物品。
1995年10月,尼雅遗址最著名的一件文物横空出世。
当时中日尼雅遗址联合考古已经进行到第八年,重点任务是发掘N2、N5居址和大型墓葬——1号墓地。墓地里有8座墓葬,安葬着不少保存完好的干尸,有的是双人合葬,穿着纹样精美的丝绸衣服,覆盖锦被,鲜艳夺目,宛如昨天刚下葬。在8号墓中,墓主身侧摆着一件锦护膊,绣着8个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1995年出土于尼雅遗址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供图/和田博物馆
在墓中的织物碎片中,考古队员还发现了出自同一件织物的另一块锦片,绣着“讨南羌”三个字。齐东方说,“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是汉晋时期的占星术和吉祥语,“讨南羌”则对应于南羌部族威胁中原王朝的史实。这些文字拼合起一幕历史背景:中原王朝为了讨伐南羌而祈福,他们将织锦赐予精绝国,或许也曾征用精绝国兵力抗敌。
中国丝绸博物馆名誉馆长赵丰曾考证,这11个字也并不完整,完整的句子更长:“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诛南羌,四夷服,单于降,与天无极。”《汉书·赵充国传》曾记载过西汉讨伐羌人的战争,提及汉宣帝的一封诏书:“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其文字与织锦高度重合。
1995年是尼雅考古至关重要的一年,后来被命名为“精绝王陵”的1号墓地,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次年,尼雅遗址晋升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后来被列为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的文物,至今已成新疆最著名的文物之一。
沙漠夏季酷热,冬季温差极大,且多数月份狂风大作,考古队每年在气候最适宜的10月进入遗址,工作窗口期只有一个月左右。担任考古队队长的是已故考古学家、时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王炳华。齐东方作为考古队顾问,也在尼雅工作了一段时间。
持续10年,考古人员找到了150多处遗迹,确认了尼雅遗址的布局。王炳华曾说,他们发现了王廷、王陵、窑址、作坊、佛寺、墓地、果园、田畦等各类遗址,重现了漫漫黄沙包围中的这个静谧、温馨的绿色世界。精绝国虽小,但位置重要,是丝路南道上“一处不可逾越、无法取代的驿站”。
中日联合尼雅考古队队长王炳华在尼雅遗址。供图/王炳华著《楼兰尼雅》
“尼雅遗址并非简单的中转站,而是具有完整管理体系的绿洲城邦,它的税收、法律制度齐备,是丝路南道的关键节点。”和田地区文化和旅游局副局长兼和田博物馆馆长张化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张化杰已经当了20年馆长,2006年,他上任和田文物局局长兼和田博物馆馆长,进入尼雅遗址总计不下数十次。
齐东方尤为看重尼雅遗址出土的三件文物,其中两件是铜镜和漆盒。“很显然,铜镜和漆器在这里是造不出来的。”齐东方说,铜镜与漆器都是中原王朝独有的“核心科技”,精绝国既无技术,也没有原料,一定是舶来品。它们是丝绸之路的绝佳见证。
第三件重要文物,是绣着“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11个字的织锦。尼雅遗址所见的丝织品,绝大多数是剪裁过后的服饰,而这件布料未经剪裁。齐东方认为,通过这件来自中原的布料,可以对纺织技术的细节有更深入的认识,“通过完整幅宽,可以知道当时织机规格等信息,我觉得比‘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更重要”。
而“王侯合昏”四个汉字,似乎也在诉说着一段历史。王炳华曾说,这表明汉朝曾与精绝有过和亲,安卧在墓穴中的男女主人,应该就是和亲中的男女主角。
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尼雅遗址规模宏大的建筑都建在高地上,今天仍然肉眼可见。其中N3遗址位于3米高的台地上,面积达2300平方米,开赛尔开玩笑说,是“巴依老爷的家”。
斯坦因到来时,就吃惊于这座建筑的规模,在储藏室遗址中,他捡走了矛、弓、盾、鞍具等装备。现在,地面已经不见散落的物品,它们大多已被采集到博物馆中,留下来的都是建筑构件,一排排立柱整整齐齐,清晰勾勒出房屋格局。
张化杰说,红旗村几十年前的老房子,跟尼雅遗址的房子如出一辙:用木头搭框架,把胡杨枝、红柳及芦苇编织成的席子绑在框架上,内外糊泥,作为墙壁。尼雅建筑废墟上,至今还能见到一些红柳和芦苇席的墙壁,残留约30厘米高。
这些精绝国旧居里,有一家的主人名叫萨迦牟云。
萨迦牟云经历颇为传奇,他曾经跟妻子一起逃亡到龟兹国,6年后举家回归,首先叩开了鄯善国国王马伊利王的大门。为了得到国王接纳,他不免赞美了一番国王的仁慈,国王大悦,批准他们回到原乡。谁料横生枝节,一个族长将萨迦牟云夫妇告上公堂,牵扯出一桩陈年旧案。
原来,萨迦牟云的妻子妙可,最初嫁给了查铎,查铎死后,她与萨迦牟云情投意合,结为夫妇。在鄯善,如果丈夫去世,女子要回归娘家部族,自由结合是不被允许的。正因此,妙可和萨迦牟云才走上逃亡之路。
左图:尼雅遗址出土的木杯,收藏于民丰尼雅博物馆。
右图:尼雅遗址采集的雕花柜门,收藏于和田博物馆。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这个案子影响颇大。审理那天,马伊利王亲自到场,此外共有大小官吏17人出席。最终根据一条律法,凡来到此地的逃亡者,都归国王所有,据此裁定,萨迦牟云一家都可以在此安家,族长不得找麻烦。
此案的裁判文书,至今保存在和田博物馆,木牍保存完好,封盖都很完整。判决书以佉卢文密密麻麻写在木板上。2016年,北京大学教授、西域历史语言学家段晴破解这件文书后,撰文《萨迦牟云的家园》,讲述了他的故事。
归国伊始的萨迦牟云可谓麻烦不断,“私奔案”刚刚摆平,另一桩更严重的案子又找上门来。当年与萨迦牟云一道逃亡到龟兹国的,还有另外几个人,却没有一道回来。有人指控萨迦牟云杀了他们,实际上,那几个人没有马匹,是因饥渴而死。这件“杀人案”因为没有证据,最终不了了之。
段晴解读称,萨迦牟云从外域归来,依照律法而成为国王的人,他或许因此摆脱了一切原生社会关系的制约。他本人也很机智,依照这条律法,一次次保护了自己的家庭。
萨迦牟云的家,今天依然保存在沙漠中,干裂的木柱和墙角的红柳,勾勒出房址的轮廓,被命名为尼雅第29号遗址。斯坦因到来时,还能看到墙壁上的石灰。从这处遗址里,陆续发现了至少22件文书。萨迦牟云不见于任何史书,但经由这些木牍,人们不仅认识了一位千年前的普通人,也借此看到了精绝国的很多传统风俗与社会面貌。
左图:尼雅遗址出土的玻璃来通杯,是流行于古代西亚与欧洲的外来器物,收藏于和田博物馆。
右图:尼雅遗址采集的印章,收藏于民丰尼雅博物馆。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尼雅遗址文书的历史价值,从萨迦牟云的故事中可见一斑。毫无疑问,这些包含判决书和国王亲笔信的木牍,是萨迦牟云一家的珍贵档案和身份证明。然而,当他们离开时,却没有带走这些最重要的家庭档案。显然他们的离开是突然发生的,他们为什么匆忙离开?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精绝国消失之谜
“如果我能穿越回过去,问尼雅居民一个问题,我最想问:你们的水从哪里来?”齐东方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水是古城的命脉所系,精绝古国依靠尼雅河的冰川融水,但融水并非四季丰沛,他们如何取水、引水、存水、用水,至今让齐东方十分好奇。
齐东方认为,精绝国百姓最终离开故乡,舍弃家园,应该与缺水有关。关于尼雅废弃之谜的猜想中,这是最普遍的观点。
精绝国民对这个结局是有预感的。汉晋时期,精绝国已经面临一定程度的沙漠化,墓葬都是直接挖在沙丘上,房屋周围用苇草和红柳编成篱笆墙隔沙。在沙漠的威逼下,他们制定了严苛的“生态保护法”,规定折树枝者罚母牛一头,砍树者罚马一匹。到公元4世纪后,尼雅河断流,沙漠终究成了最后的统治者。
环境领域学者近年来统计发现,4至5世纪,塔里木盆地南缘至少有8处古城被废弃。当精绝人依稀感觉到河水逐渐变浅,草木日益稀疏,五谷歉收一年接着一年,其实在更大的时空里,塔里木盆地正在经历一起暖干事件,从南至北,气温突然上升。
有学者指出,人类的生产活动,对这些古城的废弃也应当负起责任。丝绸之路畅通后,中原先进生产技术传入西域,推动西域农业快速发展,中原政权的屯田也在此蔓延。农业的开拓需要更多灌溉用水,水资源终于不堪重负。对当时的精绝人来说,还难以解出这道平衡农业发展与生态保护的算术题。
尼雅遗址出土的汉文木简。供图/和田博物馆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就在气候严酷之际,战争也纷至沓来。4至5世纪,西域兼并战争进入高潮,天山南北各政权相互征伐,此消彼长,小国精绝风雨飘摇。在此背景下,宁波博物馆馆员叶俊士猜想,由于当时北边焉耆国大肆扩张兼并,威胁到鄯善国,当精绝人面临气候变化和战争的双重威胁时,鄯善国无力为其提供保障,精绝人或许集体迁徙到了鄯善的腹心地带。在环境和战争因素之外,政治原因也不能被忽视。
斯坦因初次到达尼雅遗址时,就有一种强烈感觉,此地百姓似乎是紧急逃难,并非从容撤离。王炳华也发现,多处房舍中都有贮积的粟粒,粮食都可以丢弃,只能说明主人面对的是一场无力抗拒的社会性灾难。“至于这场灾难究竟是来自阿尔金山中的苏毗人,还是来自敌手于阗,或者内部突发的社会变乱,我们今天已无法说得十分清楚具体。”他曾在著作中写道。
在各种因素夹击之下,精绝国以及邻国卢戎国等小国,湮灭在大国阴影之中,退出了西域的历史舞台。
保护沙漠遗址
在尼雅遗址中,即便驾驶高性能沙漠车,一些地方也难以抵达。齐东方记得,1995年他们开着进口的沙漠越野车,但为了到达尼雅河木桥遗址,只能坐骆驼走了一整天,才从佛塔走到。
今天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佛塔、一号葡萄园、N3、N4等少数遗址可以驱车直接抵达,10年前,文物部门在这几处遗址修建了栈道和围栏,但如今不少栈道已经歪斜,埋入沙堆。而另一些遗迹因交通不便,至今仍然原样保存,无法采取保护措施。
尼雅遗址出土的佉卢文木牍,记载着萨迦牟云有关事迹,收藏于和田博物馆。摄影/本刊记者 倪伟
“尼雅遗址目前不具备开放条件,如果贸然开放,文物与游客安全都难以保证,也缺乏监控、厕所等基础设施。”张化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对开放持慎重态度。”
常人很难理解尼雅遗址保护之难,即便文物领域人士也难以想象。最直观的难点是,由于塔克拉玛干是流动性沙漠,以至于每次进遗址,看见的遗存都不一样,今天裸露出来的遗迹,明天可能又被风沙盖平。2019年,齐东方重返尼雅时,没找到当初挖掘的“精绝王陵”。
风沙的破坏还在加剧。张化杰说,近些年来,塔克拉玛干风沙对遗址破坏程度在加深。对于尼雅遗址的保护,首要任务还是应对风沙的侵蚀,采取一定的防风固沙措施,比如铺设一些草方格。人力和保障资源也捉襟见肘,文物部门在红星村聘用了4名兼职文保员,每人每月2000元补助费。但进入遗址需要开沙漠摩托车,有时还需要在遗址附近的地窝子留宿,摩托车油费和生活开销,却无法申请额外补贴。文物保护有其特殊性,一些需要经费的项目,甚至在政府采购的目录里都找不到,但工作还是要持续。
124年前,斯坦因初入尼雅遗址时的“庞贝之叹”,今天已经不再那么明显。当时遗址中的遗物还很多,残墙上甚至能见到壁画。如今,尼雅的文物大多收藏在博物馆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和田博物馆和民丰的尼雅博物馆,都收藏着大量尼雅文物。
和田博物馆尼雅专题展的开篇处,展示着一顶帽子,帽子上有二三十个名字,是1995年那次考古中所有队员的签名。帽子是齐东方捐赠给和田博物馆的。2019年秋天,为了帮助和田博物馆新馆策展,齐东方与张化杰又进了一次尼雅遗址。齐东方偶然看见,一些干枯的红柳竟然返绿了。张化杰告诉他,前两年,这里融水丰沛。
齐东方惊讶不已,这些红柳在他20多年前到来时已经全部干枯,不知“死”去了多少年。沙漠红柳只有一两米高,但根系可以在地下延伸30多米,生命力极其顽强。那一瞬间令人恍惚:沙漠中的尼雅遗址,是否也能顽强地存在下去?
记者:倪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