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摄图网

山西晋城的孙芳华年近六旬

身体向来还不错

2024年6月

她却突然在家中去世

这是自然死亡吗？

为何孙芳华的脖子和胳膊上有瘀青？

平日里她从不离身的手机却在冰箱里

卧室里还格外整洁

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孙芳华离世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相在调查中被逐步揭开

……

出租屋里离奇去世

孙芳华退休后，没有闲在家里，而是去了妹妹孙芳文开的公司当财务。为此，她还特意在妹妹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平日里，她一个人住在出租房里，只有周末和节假日，尚未退休的丈夫才会来这儿和她团聚。

最先发现孙芳华异常的是公司里的同事。2024年6月13日，孙芳华没有上班。当天傍晚，同事给孙芳华打电话，但电话无人接听。次日上午，同事再次给孙芳华打电话，仍无人接听。因为害怕出事，同事便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孙芳文。

孙芳文发现她也联系不上姐姐了，于是，她赶紧联系哥哥孙江河，让其到孙芳华租住的地方看一眼。孙江河赶到后，见其房门紧闭，敲门始终没有人答应，又赶紧联系房东要备用钥匙。拿到钥匙进到房间后，孙江河看到了躺在卧室床上的孙芳华，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在身上，就像睡着了一样，人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后来，孙江河回忆道，由于姐姐家没有明显的翻动痕迹，起初，没有人往坏处想，直到他们看到了孙芳华脖子和胳膊上的瘀青。于是，他们立马报警。

消失的手机与整齐的卧室

接到报案后，警方开始介入调查。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疑点出现了。

首先，孙芳华的手机不见了。根据家人的供述，平日里，孙芳华的手机是不离身的，但是出事以后，她的手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亲友都没有找到。

其次，孙芳华的卧室过于整洁。在孙江河眼里，姐姐总是大大咧咧的。他说，由于平日里姐夫和外甥都不在这儿住，所以他隔三岔五便会去看看姐姐。孙江河烟瘾大，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抽烟，抽完的烟头就放在客厅茶几的烟灰缸里，姐姐很少收拾，每次都是烟灰缸快满的时候才一起倒掉。几乎每次来，孙江河都能看到自己上次抽过的烟头。所以，当看到过于整洁的卧室时，他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警察：“卧室里面很整洁，不像我姐的生活习惯，倒像是有人专门收拾过。”

最后，孙芳华有不关门的习惯。孙芳华的儿子赵大苇表示，虽然母亲租住的房子只有一道防盗门，但孙芳华在家时，经常将门虚掩着，基本不关门。“不关门的习惯和独居的事情，除了家人外，只有邻居知道。”赵大苇说，母亲喜欢和邻居往来，且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没有想过不关门有什么不妥。

顺着线索调查，警方很快有了发现：孙芳华的手机找到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手机是从家里的冰箱里找到的。找到时，手机被冰箱里的物品完全盖住，很难被人发现。手机为什么会放在冰箱里？这一疑点还未解开，几条随着手机开机跳出来的短信更坚定了警方的猜测：此案有他人作案嫌疑。因为警方发现，孙芳华的手机短信里有取款记录的提示，且取款时间都在凌晨时分。

警方开始排查孙芳华银行账户的基本信息以及交易明细。调查发现：2024年6月13日4时至5时，孙芳华持有的多张银行卡均有取款记录，取款金额共计5.06万元。

通过调取监控，警方发现，2024年6月13日4时许，一名身穿黑色运动衣、头戴黄色渔夫帽的男子在一家邮政储蓄银行的ATM机上取款1.06万元。随后，这名男子骑上一辆共享电动车驶向了路边的一家光大银行，并在该银行的ATM机上取款2万元。随后，他再次骑上共享电动车，去到了一家农业银行的ATM机旁，并取款2万元。

虽然监控视频拍到了该男子的行踪，但由于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无法直接辨认出他是谁。此时，警方注意到了这名男子骑的共享电动车。

“共享电动车扫码才能骑走，说不定会留下点线索。”警方立即联系该电动车的运营公司，不出所料，根据运营公司出具的该车辆骑行轨迹图以及乘车人信息，警方迅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周不满。

虚掩的防盗门和危险的邻居

周不满是孙芳华的邻居。二人住在同一层楼，两家只隔着1户人家。2024年6月初的一天夜里，周不满睡不着觉，起身到楼道里抽烟。无意间，他发现孙芳华家的防盗门没有关。

周不满和孙芳华之间没有交集，但也大概知道她的情况，在发现其睡觉不习惯关门后，便萌生了盗窃的想法。

6月13日凌晨，当周不满再次跑到楼道里抽烟时，他听到孙芳华家里传出了打呼噜的声音。走近一看，孙芳华家的防盗门是虚掩着的。此时，那个关于盗窃的想法再次蠢蠢欲动，并且，他付诸实施了。

在进入孙芳华家里之前，周不满还特意进行了一番伪装。他换上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并找到一个黑色口罩戴上。根据周不满交代，进到孙芳华家里后，在确认孙芳华已经睡熟了，他才开始翻找财物。然而，一通翻找，他却只找到295元现金以及十多条香烟。

“我感觉现金有点少，想到她手提包里有多张银行卡，便想着把她弄醒，问出银行卡密码，再去银行取点钱。”周不满说，站在孙芳华床边，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捞一笔钱。可是，他又害怕自己被孙芳华认出来，于是，又从孙芳华家中找到一顶黄色渔夫帽。

“帽檐很低，再加上口罩，她醒来也只能看到我的眼睛。”周不满说，在做好准备后，他捂住了孙芳华的嘴巴，将其弄醒。

醒来后的孙芳华剧烈反抗，但周不满早有准备，他告诉孙芳华，自己早就查清楚了，这套房子的左右两户都没人住，喊也没用，自己只要钱，钱给到位了不会把她怎么样。

孙芳华年近60岁，而周不满还不到40岁，彼此之间力量悬殊。眼看反抗无果，孙芳华停止了反抗，表示愿意给钱。随即，周不满将手提包里的银行卡一张一张给孙芳华辨认，让其分别说出密码。

周不满想要赶紧取到钱。离开孙芳华家之前，为防止其呼喊，周不满把一条毛巾塞到了被绑住的孙芳华口中。然后，拿上银行卡和装有香烟的布袋，周不满便离开了孙芳华家里。走到步梯口，他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扭头看去，孙芳华竟站在家门口向这边看来，嘴巴里塞着的毛巾也不见了。周不满慌了，他害怕孙芳华认出他，便迅速折返，回到孙芳华家中，并将防盗门关上。周不满问孙芳华，是不是识破了他的身份，孙芳华虽极力否认，但周不满并不相信。随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绑带，将孙芳华勒死了。

取保候审期间再犯重罪

2024年6月16日，周不满被警方抓获。

到案后的周不满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他表示，在将孙芳华勒死后，他将其放倒在床上，并伪装成睡觉的样子。然后，他将卧室的枕头、被子等物品摆放好，并将孙芳华的手机塞到了冰箱里，还将作案使用的胶带、绑带等工具收拾好带走。

离开孙芳华家中后，周不满依然选择走步梯下楼。在走到12楼时，他看到步梯间地上摆放着一些衣服、鞋子等物品。为了伪装自己，周不满将自己的衣服换下。

走出小区后，为了快速取到钱，周不满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骑着这辆车，他开始去各银行ATM机取钱。

取完钱已是早上5点多。周不满开始销毁证据，他把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等都脱了下来，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随后，他将作案衣物及作案工具扔进了垃圾桶。

拿到钱后的周不满开始想着如何花这笔钱。6月13日中午，周不满到了一家寄卖行，花了6827元买了一个金戒指和一把金锁。6月14日下午，他先是约朋友吃饭唱歌，后又到足疗店做足疗，在足疗店还花了2000元办了一张会员卡。

周不满犯案时，还是在取保候审期间。2023年5月，周不满因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刑事拘留，后因符合取保候审条件被采取非羁押强制措施。2024年6月21日，周不满因犯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也就是说，周不满是在取保候审期间故意杀人、抢劫、盗窃。

2024年9月24日，该案被移送至山西省晋城市检察院审查起诉。“由于案情重大，我院立即成立办案组，集中力量办理该案。”该案承办人、晋城市检察院检察长李晓波告诉《方圆》记者。

办案检察官王卫民表示，周不满到案后，虽对抢劫并杀害被害人的事实供认不讳，但因主要作案工具已无法找到，客观证据仍相对薄弱。

为构建与完善刑事指控的证据体系，办案组对周不满的供述以及物证、鉴定意见、视频资料等进行全面审查。

检察机关审查发现：周不满供述的作案手段与死者符合勒颈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的鉴定意见相吻合；周不满关于作案使用的橡胶手套、白色毛巾、手提包以及作案后伪装现场的相关供述与现场勘验笔录以及证人关于案发现场情况的证言等证据相吻合；周不满关于其作案前后穿着及换装伪装的供述与相关监控视频及证人提交的12楼楼梯口堆放衣物的照片、被害人家属辨认出周不满在ATM机取款时戴的黄色渔夫帽是被害人的笔录等证据相吻合；周不满关于作案后活动轨迹的供述与监控视频、电动车运营公司提供的电动车行驶轨迹及骑行者基本信息等证据相吻合……在案的系列证据不仅能够相互印证，而且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足以证明周不满犯故意杀人罪、抢劫罪、盗窃罪的事实。

判处死刑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24年10月24日，晋城市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抢劫罪、盗窃罪依法对周不满提起公诉。

2024年11月14日，此案在山西省晋城市中级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周不满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进入被害人家中实施盗窃，其行为构成盗窃罪；嫌窃取的现金少，又以暴力、威胁、缠绑的方式劫取被害人的财物，其行为构成抢劫罪，且具有入户抢劫、抢劫数额巨大的情节；后害怕被害人识破自己的身份，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告人周不满一人犯数罪，依法应数罪并罚。被告人周不满因犯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取保候审，在取保候审期间实施盗窃、抢劫、故意杀人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罪行极其严重，社会危害极大。

2025年3月，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采纳检察机关指控意见，以被告人周不满犯故意杀人罪、抢劫罪、盗窃罪，与此前所犯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进行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3.3万元。

《方圆》记者了解到，破案后，5.06万元的被抢款只追回1.97万元和用赃款购买的金戒指、金锁，其余抢劫款大部分都被周不满挥霍掉了。

一审判决后，周不满提出上诉。截至记者发稿前，案件仍在进一步审理中。

（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本文有删减）

本文杂志原标题：《恶念，起于一道虚掩的门》

编辑丨黄莎 肖玲燕 设计丨刘岩 记者丨孙风娟 通讯员丨郝丽芳 李红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