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距离2025年高考只有一周时间,我问:“最后一课,你们打算给学生讲些什么?”
J老师说:“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
Y老师说:“感谢他们没带水枪滋我。”
M老师说:“感谢他们没有举报我。”
L老师说:“感谢他们都好好活着,一个不少。”
是啊,感谢孩子们,我是个平凡的老师,从教已经17载,感谢我的历届学生,虽然没能带我去往诗和远方,好歹让我能拥有眼前的苟且。
以上,都是老师们的自嘲,你尽管放心,最后一课的时候,他们依然会讲答题技巧、减压策略,深情回忆过往,并送上美好祝福。
02
经常有读者在评论区说我是当老师当久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确实如此,我们这群人,除去上学前和退休后的时光,都在校园。
人生的绝大半光阴,从校园,到校园,仿佛没有社会化。人情世故,精明巧智,确实不那么精通。
终日挖掘真善美的人,是最容易被假恶丑碾成齑粉的。
我们不仅是井底之蛙,还陷入了信息茧房。
无论是在哪个平台,和我关心同一件事的都是同行。久而久之,就会发现,教师关心的事情,其他人并不在乎,甚至,其他人根本都刷不到。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自我感动,是一个人的自嗨。
03
听到那则新闻的时候,我是惶恐不安的。因为,我也曾收过学生的手机。
信息时代,当班主任最难的事就是和手机作斗争。
一个学生带手机进了班,如果放任不管,就会有十个学生抱有侥幸心理,二十个学生跃跃欲试。然后,你费尽心思营造的所谓学习氛围,所谓班级秩序就会冰消瓦解。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事实。
手机,是家长给买的,却要老师来管。真是荒谬。
更荒谬的是,很多家长给孩子买手机的理由是:鼓励孩子好好学习。
十几岁的孩子,指望他们自觉,无异于缘木求鱼。
当孩子因为沉迷手机游戏成绩下降了,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师,你帮我管管,他只听你的话。”
沉迷手机游戏的孩子,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有孩子因为手机和父母反目成仇,有的以不上学要挟,有的以绝食要挟,有的甚至离家出走,还有更惨烈的最终酿成悲剧。
玩手机,和抽鸦片真的很像。很多时候,我们这些成年人尚且戒不掉网瘾,更何况是心智不成熟的青少年。
我和家长说:如果你没有掌控的能力,就不要给他买手机。
而说完这句话后,又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不过是一句废话:那些给孩子买手机的家长,不就是因为掌控不了,处处被孩子要挟。
04
十多年前,我还是初出茅庐的穷酸小老师,自己用的是800元的按键手机,学生都知道。
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我从后面走进班级,突然听到手机震动声,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寻过去,然后就看见了Y同学正对着桌肚子在玩手机,当即没收了他的手机,并把他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教导一番。
他站在那里,僵着脖子,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
显然,教育无效。
我让他回教室,他一动不动,誓要“夺回”手机,说不还给他他就不走。
我只好说:“明天我亲自交给你母亲,让她带回家保管。”
第二天,他的母亲来了,但她拒绝将手机带回家,理由是:她管不住,不如让老师保管。看着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手脚也很粗糙,我没能拒绝她的请求。
孩子再次来索要他的手机,我说替他保管到学期末,只听他“哼”了一声,我问:“你哼什么?”他歪着身子斜着眼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我的新手机?听说你们很多老师没收学生手机最后都没有还,是不是卖钱了谁知道。”
我愕然。打开抽屉,把手机还给了他。
他瞥见我抽屉里另外的几个手机,上面贴了学生的姓名,我淡淡地说了一句:“都在这呢,没卖。你回去吧。”
05
青蛙在井底待久了,可以不看天,但决不能淹死在井里。
有些孩子,碰不得。
不是不想救助,是我们自身功力不够。而那些倒在讲台的老师,他们是怀揣梦想的浪漫主义者,带着殉道的悲情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他们是可敬的,却也是不值得模仿的。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谈教育情怀。
真诚感谢我带过的每一届学生,他们,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