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美国总统特朗普“二进宫”以来，他已经采取多项措施，撤销前总统拜登推动美国从化石燃料向清洁能源转型以及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在气候、能源政策上“大开倒车”。而在取消美国联邦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后，特朗普又开始对美国新车燃油经济性标准下手了。

近日，特朗普宣布，将降低在美车企生产的汽车燃油经济性标准要求。根据美国交通部下属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发布的通知，行业2031款车型的平均燃油经济性应达到34.5英里／加仑（约合百公里油耗6.9升），显著低于当前标准要求的50.4英里／加仑（约合百公里油耗4.7升）。事实上，特朗普此举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其在第一届总统任期，就对当时的美国新车燃油经济性标准“大动刀”，大幅降低达标门槛。

特朗普“二次松绑”

据悉，美国新车燃油经济性标准始于上世纪70年代的能源危机，旨在通过政策杠杆降低石油依赖并减少污染物排放。该标准成为美国能源与环保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最近几届美国总统任期内历经多次调整，给行业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奥巴马时期，该标准被推向新高，要求到2025款车型时，美国乘用车和轻型卡车的平均燃油经济性应达到54.5英里／加仑（约合百公里油耗4.32升）。不过，这一进程在特朗普首个任期内戛然而止，其2019年将标准大幅放宽至37英里／加仑（约合百公里油耗6.3升），理由是“减轻车企负担，保护本土就业”。

2021年拜登执政后，迅速扭转了这一局面，提出每年新车燃油经济性须提升2％，到2031款车型实现50.4英里／加仑的燃油经济性目标。同时，拜登政府还配套推出了被特朗普称为“电动汽车强制令”的2030年50％电动汽车销售目标，以及充电设施建设补贴等一系列政策，构建起推动行业电动化转型的完整政策体系。彼时，拜登政府明确将电动汽车产业视为应对气候变化与提升制造业竞争力的核心抓手，《通胀削减法案》中最高7500美元的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更是成为提振市场的关键举措。

随着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美国新车燃油经济性标准再次开启“倒车模式”。此次公布的新标准提案，要求汽车制造商以2022款车型的燃油效率标准为基准，2023～2026款车型每年仅需提升0.5％，之后每年提升幅度进一步降至0.25％，而非拜登政府要求的每年提升2％。根据NHTSA测算，调整之后，2031款美国新车的平均燃油经济性将为34.5英里／加仑。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标准甚至比特朗普第一届总统任期内“放水”后的37英里／加仑还要低。

近年来，美国汽车价格持续高企成为社会关注焦点。美国爱德蒙兹汽车网站的数据显示，今年10月，美国新车平均成交价格已达49105美元；《凯利蓝皮书》同期数据为49766美元，不同机构统计口径略有差异，但均能印证当月美新车均价逼近5万美元的高企态势。与此同时，美国通胀率虽有回落，但核心商品价格仍处于历史高位，家庭购车支出成为主要负担。

而特朗普政府抓住这一民生痛点，将美汽车价格上涨归咎于拜登时期“严苛”的环保政策。特朗普表示，拜登时期的燃油经济性标准“迫使汽车制造商采用昂贵技术，推高了生产成本和售价，还导致汽车质量下降”，而放宽标准能降低购车成本，同时可以让道路交通更安全。他指出，新规将降低美国消费者在用车方面的开销，让购车成本对于美国普通家庭来说更易承担，并保护美国汽车行业就业，“将汽车和汽车制造业带回美国”。

为了强化这一叙事逻辑，美国交通部还特意发布公告称，经过测算，新标准实施后，未来5年将为美国购车人节省1090亿美元，平均每辆新车的购置成本将减少1000美元。这一数字被特朗普政府反复引用，成为说服公众支持该项政策调整的关键依据。

车企欢呼背后争议不断

值得注意的是，在白宫举行的发布会上，通用汽车、福特、Stellantis三大车企的高管悉数出席，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新政策的支持。

福特首席执行官吉姆·法利称赞特朗普政府的新规“使燃油经济性标准与市场实际情况相符”。“我们可以在碳排放和能源效率方面取得真正的进展，同时仍然为客户提供选择和价格优势。”法利说，“这是正确的举措，我们将加大对经济型汽车的投资。”

通用汽车首席执行官玛丽·博拉也从侧面肯定了特朗普政府此次放宽燃油经济性标准对企业的积极意义。她指出，此前美国部分州要求汽车行业2026年销售的新车中35％必须是电动汽车，这一要求曾让通用汽车陷入可能关闭本土工厂的困境。

不过，特朗普政府的这一决定也引发了环保人士和部分地方政府的强烈反对。批评者认为，降低燃油经济性标准将带来严重的环境和健康后果。

加州州长纽森表示，降低燃油经济性标准将迫使美国人支付更多燃油费用，同时还会污染空气。环保人士则指出，这不仅会加剧气候变化，还会延缓汽车行业电动化转型，对产业造成长期损害。

另外，分析人士及相关机构对政府的相关说法也提出了强烈质疑。在汽车可负担性方面，不少分析师指出，燃油经济性标准近年来的确对新车涨价有一定影响，但还有诸多其他因素起到了推动作用，部分因素的影响甚至更为显著。例如，疫情期间的库存短缺、供应链遇阻、关税问题，乃至车企持续增加的商业投资等，均导致美国汽车零售价飙升。此外，由于车企纷纷侧重生产美国消费者更加青睐的高价大型皮卡和SUV，也使得新车均价被拉高。

美国汽车杂志《消费者报告》对2003～2021款车型的分析显示，在此期间，美汽车燃油经济性提升了30％，而经通胀调整后的车辆价格并未因燃油经济性标准收紧而显著上涨。而且，与2003款车型相比，2021款车型平均每辆车在整个使用周期内可节省7000美元燃油费。爱德蒙兹汽车网站副总裁兼洞察部门主管杰西卡·考德威尔指出，放宽燃油经济性标准未必能让车价快速下降，即便未来车价有所下降，低效能车型带来的更高燃油成本，也可能会抵消这部分差价。

电动化进程遭全面掣肘

放宽燃油经济性标准只是特朗普政府逆转电动化进程的其中一环。自2025年初重返白宫以来，特朗普已推出一系列政策“组合拳”，系统性撤销拜登时期的电动汽车扶持体系。

上任伊始，特朗普便宣布美国再次退出《巴黎协定》，为后续放松环保监管奠定基调。同时暂停了电动汽车基础设施建设相关资金的拨付，撤销了对美国各州充电设施建设支出计划的批准。

今年6月，特朗普在白宫签署3项决议，全面废除加州电动汽车销售强制规定、柴油发动机相关法规及豁免权，同时取消该州制定更严格排放标准的权限。这意味着加州2035年“禁燃令”被推翻。作为美国汽车市场的重要风向标，加州的排放标准向来被纽约、新泽西等十几个州沿用，这一政策变动瞬间打破了美国汽车行业的区域合规体系。之后加州迅速反击，联合10个州提起诉讼，请求判定相关废除决议无效。

今年7月，美国通过了特朗普力推的税收与预算相关法案，该法案被称为“大而美”法案，包含取消对企业平均燃油经济性标准不达标的处罚条款。NHTSA方面称，车企自2022款车型起，即便未达到对应的燃油经济性标准，也不再被处以罚款。此前Stellantis、通用汽车等都曾因燃油经济性不达标缴纳过数亿美元罚金。该举措也被外界视为特朗普政府扶持燃油车、打压电动汽车相关政策的重要一环，令碳积分的市场价值近乎归零，以特斯拉为代表的电动汽车企业由此损失了可观的积分收益。“大而美”法案还废止了拜登政府时期多项绿色能源税收优惠，其中，最高7500美元的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已于今年9月底终结。

这一系列政策调整，大幅降低了车企生产燃油车的成本压力，减少了电动化转型的政策驱动力，9月底的补贴终止更是直接引发了此后美国电动汽车销量出现“断崖式”下跌。通用汽车、福特等车企已经纷纷放缓了电动化投资，推迟新车上市计划，避免投入与回报严重失衡。

目前，美新车燃油经济性新规仍处于公众意见征询阶段。一旦最终敲定，美国车企可能会更倾向于生产利润丰厚的皮卡、SUV等高油耗车型。这一政策调整究竟是如政府所言能提升汽车可负担性、改善道路安全，还是如批评者所担忧的那样，将阻碍环保汽车技术发展、损害公共健康，无疑将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美国汽车行业的争议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