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有部古偶剧找我们去观看首映礼。
这部剧最大看点是男女主角是一对“做恨”夫妻。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一头雾水,又怕被宣发工作人员当成没见识没网感的落伍中年人,不好直接问,只是偷偷找机会用手机查资料。
原来“做恨”是指一种极端的情感,因爱生恨,因恨生爱,反反复复,纠缠一生。
也就是“相爱相杀”、“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最新版本,只不过做恨这个说法画面感更强一点,即使恨,也要狠狠地做爱,指向性也很明确。极致暴力美学。畸形。精彩。

如今这股恨风愈演愈烈,现在已经遍地都是“恨海情天”了。如果你对它毫无概念,那么恭喜你,你可能是个心理健康但多少有点落伍的老派人类。
如今的新新人类物种是纯恨战士,敢恨,有种。咱也不知道是世世代代压抑的东亚人头上的紧箍咒终于解除了,还是大家真的疯了。
本来我对这种风气无感,心想,生活已经很累了,不能再让任何有毒的关系来添乱了。
直到我最近写了一篇小说,只要一写到“恨”相关的情节,我整个人都………好爽。爽爆。(错过这篇小说的可以先补补课)
写的时候大脑特别兴奋,多巴胺疯狂分泌,脑海里不停闪过从前听的一些疯批台词。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经典永不过时,地狱也要做怨侣)
“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玉石俱焚的快感)
“来永远缠住我吧, 随你变成什么模样都行。”(《呼啸山庄》是多少人恨的启蒙)
慢慢地也被唤醒了“恨”的癖好,张开就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再回去写温和情节,简直味同嚼蜡。

我试着从文艺作品的角度出发,总结如今流行恨的原因,大概有三层。
第一,我们需要一种安全范围内的失控。
现代人活得像个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越来越多人讨厌社会化,但又无法逃离社会评价体系,多少带点自毁倾向。但理智又告诉你,不能疯,房贷还没还完,不能崩,孩子还要上学。
所以需要看到文艺作品里的人物可以毫无道德约束地崩坏、自毁、癫狂。
这种在虚拟世界里短暂的失控很解压,又不用真的承担什么后果。就像坐过山车,尖叫两分钟,下来就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改方案。恨海情天就是我们情感上的过山车,安全地体验一把发疯的快感。
第二,生活太麻木,需要情绪浓度高的东西来刺激神经。
我们真的被短视频带坏了,三秒钟必须给到刺激,一分钟必须来三段反转,不刺激?不够抓马?直接划走。生活又很平淡无聊,工作,睡觉,工作,日日如此。虽然仍在被世界无情伤害,但也麻了,连哭都懒得哭了。
小说里这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一说话就恨意翻涌,一分开就恨之入骨的情节,令人上头。至少它提供了一种我们日常难以企及的情绪体验,不顾一切的投入,宁可同归于尽的决绝。
大家追恨,其实是在追一种情绪,一种活着的感觉。当我们为主角的恨意揪心时,至少证明我们的情感神经还没有完全被生活磨平。
第三,恨比爱更多现成素材。
我自己写小说之后才发现,写甜的健康的互相尊重的关系真的太难写了。因为现实里太稀缺,人又无法想象出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就算写出来了自己也不相信。读者也挑剔“太假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男人?”“这女主是不是恋爱脑?”
但写恨?
写报复?
写人性的扭曲?
写欲望的深渊?
写纠缠到两败俱伤?
轻松松松。素材遍地都是。东亚人的特产。
我们的文化基因里,本身就带着大量关于恨的回忆,不说别的,只需要从家族恩怨里拿出一点素材,就够写八十集《甄嬛传》的了。

无巧不成书,就在我沉迷在恨中奋笔疾书时,我那个读脑科学博士的朋友苏苏突然和我分享她最新的研究成果,她从海量脑电波和行为数据里得出的结论是“恨比爱更长久,大概久9%“。
我说,难道“恨”已经是一个科研项目了吗?那科学上是怎么解释恨比爱更长久的?
她说因为负面情绪在大脑处理的时候更把它当成生存危机和威胁来处理,所以会调动更多的脑区,激活成都也更高。甚至负面情绪还会调动海马体这种和记忆相关的区域,时间更长,还会不断的反刍。
这年头,连恨都能被量化分析了,也就能正儿八经地恨了。

恨就恨吧,越恨越有。
那些流传千古的悲剧和怨念,生命力如此顽强,正是因为它们触碰到了人类的复杂性。
心理学家荣格有一个“阴影整合”的理论,大概说的是要面对自己的阴暗面,才能活出真实完整的自己。从这个角度看,“恨海情天”的流行至少提供了一种文化容器,一个能容纳并审视恨意的文化,或许比一个只歌颂爱与和平的文化,更成熟。
当然,文艺作品可以极致放大,但现实生活需要分寸和智慧。张爱玲早就看透了人性,她笔下的人物,爱里总是掺着精明的算计,冷酷的审视和无奈的恨意。但她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写出了这份复杂,却不为之高歌,而是报以一声苍凉的叹息。
作者|排版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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