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权力转移，其开端藏在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中。

今天，“校服变市服”的风，正越刮越猛。对于全国的校长而言，这个“细节”，就是一件校服。当学校脱离了校服采购的“麻烦”时，一场学校文化自主权的“阉割术”，已经悄然开始。权力版图的每一次退缩，都始于对一次“微小冒犯”的默许。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 2025年9月，江西、辽宁、黑龙江、广东、湖北等省份的 20余个地级市已正式推行“一市一款”校服政策(即推广统一校服款式，通过若干年逐步实现全市中小学学生统一着装)，其中南昌、沈阳、佛山等城市更是明确要求“所有中小学校起始年级新生必须启用统一款式”，这场变革覆盖超 5000 万学生。

图1 实行/拟实行“一市一服”政策的地市（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当超过5000万名学生被要求换上“一市一款”的制服时，我们必须用审视的目光，提出我们的相关疑问：校服为何要全城同一款，谁在得利？

校服是什么：国内标准与国际共识

校服，这个全球通行的教育符号，其英文是School Uniform（非 City Uniform）。这个简单的语言事实，揭示了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全球教育常识：校服是学校（School）身份与文化的载体，其设计的原点，是独立的校园。

1．国内标准：安全、质量、多方充分沟通

根据GB18401《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GB/T 31888-2015《中小学生校服》、GB 31701-2015《婴幼儿及儿童纺织产品安全技术规范》，校服是“学生在学校日常统一穿着的服装，穿着时形成学校的着装标志”。两份文件为校服的制定做了安全与质量的规定，包括规定了中小学生校服的技术要求、试验方法、检验规则以及包装、贮运和标志等。

图2 3GB/T 31888-2015《中小学生校服》、图3 GB 31701-2015《婴幼儿及儿童纺织产品安全技术规范》

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生校服管理的意见》（国办发〔2015〕53号）明确指出：“优质、合体、美观、舒适的校服是培育校园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培养团队意识、传播平等精神的有益方式，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积极探索。”

同时，该文件强调，“学校应在深入论证和与家长委员会充分沟通的基础上确定是否选用校服。选用校服的学校要加快建立以学校和家长委员会为主体，学生代表、家长代表、社会代表等多方参与的校服选用组织，负责具体选用、采购工作。要健全工作机制，实行信息公开，吸收专业组织和人员意见建议，不断提高校服选用采购的规范性和科学性。学生自愿购买校服，允许学生按照所在学校校服款式、颜色，自行选购、制作校服。各校校服款式一经选用要保持相对稳定，减少家长重复支出。”

图4 中国中小学校服

此外，该文件对加强校服采购管理、建立监督惩处机制、改进校服设计式样等方面做了相关的规定。

以上文件是中小学校服的“标准统一”的底线，而不是“款式统一”的命令。

图5 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生校服管理的意见》

2．国际共识：可负担、透明、选择

从英国伊顿公学的象征着精英传统与历史沉淀的燕尾服，到日本高中千姿百态、甚至成为流行文化一部分的水手服与西装制服；从美国私立学校强调社群归属的徽章Polo衫，到泰国那绣在胸前、精确到学生姓名的学号……全世界的校服，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我来自哪所学校”的故事。

图6 英国伊顿公学校服

英国于2021年通过《学校校服成本法》（Education (Guidance about Costs of School Uniforms) Act 2021），提出“校董会有权决定是否应该制定校服政策，以及如果应该制定，应该制定什么样的政策。校服的采购方式也由校董会决定。”（原文：It is for the governing board to decide whether there should be a school uniform policy and if so, what that should be. It is also for the governing board to decide how the uniform should be sourced.）

同时，该法案明确提出：校服不应该贵到让学生或其家长感到无法申请或就读心仪的学校。因此，学校需要确保校服价格实惠。（原文：No school uniform should be so expensive as to leave pupils or their families feeling unable to apply to, or attend, a school of their choice. Therefore, schools need to ensure that their uniforms are affordable.）

图7、图8 英国Guidance about Costs of School Uniforms

此外，该法案在避免独家供货、提供二手渠道、公开成本与政策等方面，也做了明确说明。

美国多数采用“着装规范”而非强制校服；决策在学区/学校，强调家长参与与合理价格。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数据显示，2019-20学年，18.8%的公立学校要求学生穿校服。2009-10学年与2019-20学年期间，要求学生穿校服的公立学校比例没有明显差异。在2019-20学年，要求学生穿校服的小学和初中比例高于中学/高中（分别为21%和18%，12%）。

图9 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信息披露

另据公开信息显示，美国校服政策制定于近30年前，多年来日益普及。1995-1996学年，美国只有3%的公立学校要求学生穿校服，而如今这一比例已飙升至19%。私立学校的校服强制要求比例更高，57%的私立学校要求学生遵守校服规定。

2025年的校服统计数据显示，美国18.8%的公立学校和57%的私立学校要求学生穿校服。22个州授权学校和学区实施校服政策。

每个孩子每年的校服费用在25美元到500美元之间。女校服比男校服贵12%。38%的学校喜欢校服采用蓝色。

图10 美国某学校校服

日本/韩国方面，日本校服政策相对稳定且普及率高，主要由各校自行规定，但通常遵循一定的规范，例如冬季和夏季服装的差异，以及对整洁度的要求。

例如上身服装和下身裤装或裙装的组合，以及对校服的颜色、设计和穿着方式有要求。现今，韩国的校服政策依然由各学校决定，但在废除统一政策后，要求穿着校服的学校数量持续增加。

图11 日本某学校校服

可见，无论国内外，政府定底线，学校定款式，采购要透明，家庭能负担，多元可选择。这是国内外的共识。

谁来定标准：中外制定机制的关键差异点

1．中国

根据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生校服管理的意见》（国办发〔2015〕53号），校服由学校组织、家长委员会实质参与，依法进行公开招采；不得设置不合理条件限制供应商；严控采购价格并建立质量追溯。

2．英国

学校制定校服政策，但须证明“可负担”；鼓励使用通用款、定期竞争性采购、二手校服常态化；公开供应链与合同周期。

3．美国

学区/学校主导，公众听证与家长意见刚性纳入；“校服”是选项，“着装规范”是常态。

4．日本/韩国

学校与PTA（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共识，严控品牌独占；行业协会与教育部门发布价格监测与采购指引。

由上可见，“校服”制定的话语权大部分掌握在学校手里，没有国家将“城市级统一款式”当作主流路径。大部分国家的“规范”是把程序做实、把成本打穿、把选择留给学校和家庭。

全国中小学校服市场份额多大？

我国中小学校服市场份额有多大？我们用公开口径做区间估算一下（便于核验与讨论）：

根据教育部的《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2024年，我国中小学在校生规模总量接近1.9亿人：

小学阶段：2024年，全国小学在校生为10584.37万人。

初中阶段：2024年，全国初中在校生为5386.16万人。

普通高中阶段：2024年，全国普通高中在校生为2922.28万人。

我国的义务教育与多数高中普遍配发或要求校服。

由于我国各地区发展差异化比较大，各地校服的价格差距也较大。据公开信息统计，我国校服需求呈现不平衡性和多样化，如下图示：

基于此，若校服购买率按照取60%—80%计算。那么，按照以下方式估算：

年均客单价：各地中标公告显示差异大，综合“运动套装+春秋装+冬装/外套+部分配件”，按照200—700元/生年计算，那么校服市场份额如下：

年化更换系数：按1—2年更新，折算0.8—1.2。

粗算区间（年规模）：

保守：1.9亿×60%×200×0.8 = 182.4亿元

基线：1.9亿×70%×400×1.0 =532亿元

积极：1.9亿×80%×700×1.2 =1276.8亿元

校服市场进入“千亿量级”并非夸张。若叠加市级统一换代、套餐捆绑、社团/仪式着装等延伸消费，规模更上一个台阶。面对这个“千亿量级”的刚需市场，当“统一款式+强制启用”叠加，权力与利润高度黏连，风险可能迅速放大。

千亿蛋糕面前，谁在狂欢，谁在沉默？

拨开迷雾，让我们直面最冰冷、最现实的内核——利益。

在“一校一款”的时代，数千家企业在阳光下比拼设计、质量、价格和服务，学校和家长用脚投票，优胜劣汰。若大范围推广“一市一款”的政策，那么这将彻底颠覆了原有的校服生态。

这场变革的利弊是什么，其中，谁在狂欢，谁在沉默？

可以说，“校服变市服”是一场旨在从根源上铲除腐败的产业模式重构：设计向全社会免费公开征集，生产向所有厂商开放，销售向所有渠道放开，以及叠加了最高限价策略。

这套组合拳，精准地打击了过去“一校一商、利益输送”的腐败温床。从理论上看，它似乎构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完全竞争的理想市场。

然而，当我们拨开这层“反腐”与“开放”的迷雾，审视其在设计、生产、流通三大环节的实际影响时，我们不得不冷静地发问：为了解决一个旧问题，是否有一系列更棘手的新问题出现？它的利弊是什么？

（一）利：斩断腐败链条，理论上的“价格天堂”

我们必须首先客观承认这项新政的“善意”与“进步性”。

1.精准“断链”，根除校园采购腐败。

过去，“天价校服”、“毒校服”等乱象，其根源往往在于封闭的校内采购体系中，校方与个别供应商之间形成的灰色利益链。新模式的核心，就是将“款式决定权”、“生产资格权”和“销售渠道权”这三大权力彻底打散。

设计公开化：通过社会征集定下款式，学校失去了与供应商在设计上“合谋”的可能。

生产开放化：任何厂商都能生产，学校无法再“指定”某家关系企业。

销售市场化：家长可以在任何店铺购买，学校彻底从交易环节中剥离。

这一套“组合拳”，从制度上斩断了腐败滋生的土壤，其反腐决心与制度设计的巧妙性，值得肯定。

2.引入竞争，一定的选择权回归给家长。

当所有厂商生产同一标准品，并在开放市场中自由销售时。从理论上看，这将引发激烈的价格竞争。家长可以“货比三家”，在校门口的小卖部、大型超市或线上店铺之间自由选择。这种充分竞争，将最大限度地挤压不合理的利润空间，让校服价格回归到由生产成本和市场供需决定的合理水平。这对于广大家长而言，无疑是一个直接的经济利好。

（二）弊：“善意”枷锁下的多种问题

然而，这把“最高限价”的锁，在锁住价格的同时，也锁死了一个产业健康发展的所有可能性。它带来了多种问题。

1．设计者：知识产权被忽视

“设计稿向社会征集”，其他厂商可以根据设计稿进行生产校服——这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号，即校服的设计价值被压缩，知识产权被忽视。

(1)扼杀专业价值

它向全社会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价值观——创意和设计是廉价的，甚至是无价的。这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设计产业，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顶尖的设计师和设计机构，绝不会耗费心血去参与一场没有回报的“公益活动”。

(2)审美“向下兼容”

最终参与投稿的，大概率是学生、业余爱好者或希望借此“博取名声”的个人。评选过程为了照顾“大众情绪”，也必然会选择最保守、最中庸、“最不会犯错”的方案。最终结果，就是整个城市数百万学生的审美，被锁定在一个由非专业人士创造的、平庸的、缺乏文化内涵的“最大公约数”上。 这是一种长期的、无形的审美损害。

(3)文化根基的彻底丧失

这个模式，依旧没有解决“校服变市服”最核心的文化问题——它斩断了校服与特定学校的文化连接，让校服失去了灵魂。

2．生产商：品质流放，劣币驱逐良币

这是最直接、最致命的后果。

在限价令下，校服生产商需要综合考虑企业的基本管理费用与渠道成本--当“做好产品”会饿死，“做坏产品”才能生存时，市场的选择是不言而喻的，这将极大限制了优质企业的创新与研发积极性。

这对生产商产生的影响如下:

(1)良心企业的集体退场

任何试图在面料安全、穿着舒适度、保暖性上有所追求的企业，都将在这道“成本红线”面前被直接判处死刑。市场将自动“逆向筛选”，只有那些最擅长在“看不见的地方”（如染料安全性、面料成分）偷工减料的厂商才能生存下来。

当价格被压到成本线以下，追求利润的本能将驱使生产者使用最廉价、可能含有有害化学物质（如甲醛、可分解致癌芳香胺染料）的原材料。这很可能危害千万孩子的健康。

(2)创新与升级的终结

如果说“免费设计、开放生产”还保留了市场的“外壳”，那么“最高限价”则是彻底抽离了市场的“灵魂”——价格发现机制。

从“看不见的手”到“看得见的大脚”：市场经济的核心，是通过供需关系自由形成价格，从而引导资源的最优配置。而限价则是用一只“看得见的大脚”，粗暴地踩踏了这只“看不见的手”。它忽视了不同面料、不同工艺、不同季节服装之间客观存在的成本差异。

企业进行技术研发、引进新面料、改善设计的动力何在？在于通过提升品质来获得更高的附加值和利润。当价格被锁死，所有的品质提升都意味着亏损，整个行业的创新和升级之路便被彻底堵死。产业将永远停留在最低级的“缝制组装”层面。

3．经销商：责任界定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所有店铺都能卖”，这在方便家长的同时，也导致了一个致命问题——责任主体的模糊化。

当孩子穿的校服出现质量问题（如掉色、过敏、甲醛超标），家长该找谁？是卖衣服的小卖部？他们只是经销商。是衣服上的某个不知名的小厂牌？可能早已倒闭或无法追溯。而在新模式下，一旦出现问题，维权之路将变得极其漫长和困难。

4．学校：校园文化被“强制拆迁”

在这场看似只关乎价格与市场的改革中，有一个最主要的受害者，始终沉默在风暴的中心——那就是学校本身。

校服，是学校流动的校徽，是精神的图腾，是文化传承的血脉。一所学校耗费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时间沉淀下来的校风、校训与历史底蕴，都可以被巧妙地浓缩进一道条纹、一种颜色、一个别致的设计之中。它是学生对母校最直观、最日常的身份认同，是校友之间辨认彼此的无声密码，更是校园文化建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然而，“市服”模式，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剥夺了学校进行这种文化表达的全部权利。它将成百上千所历史不同、理念各异的学校，强行“格式化”成同一个模子。它将充满生命力的、多元的教育机构，降格为了没有灵魂、可以被任意替换的标准化生产线。

当校服不再讲述“我们学校”的故事，而只标记着“我们城市”的代码时，母校的独特印记便被无情地抹去了。这，或许是这场改革中，最隐秘也最沉重的代价。

5．家长/学生：校服选择权将变少

在一个运行良好的校服市场中，家长总有选择。即使学校提供的基础款不尽如人意，总有渠道可以购买到经过授权的、面料更好、设计更佳的“升级款”。而强制性最高限价，将堵死这条路。如果想给孩子穿得暖和一点、舒服一点的面料，可能在市场中没法找到更合适的。

家长和学生，作为最终的消费者，他们的选择权被有限的选择性剥夺了。他们的审美、舒适度的需求，在“统一”这面大旗之下，无法满足了。

听！学校、厂商、家长在发声！

一项公共政策的成败，不仅取决于其初衷，更取决于它是否经得起来自各方利益相关者的质询。当“市服”的巨轮碾过，我们听到的不只是前进的轰鸣，还有来自不同角落的、夹杂着困惑、不解与愤怒的呐喊。

（一）学校：独特文化的消隐

北京一中学校长在谈及校服时曾感慨：“我们学校的花袖子校服，不仅是个性的体现，更和学生行为举止教育绑定，是学校文化的活名片。”

往昔，这类带有特色设计的校服，能让学校在对外交流中快速建立辨识度，甚至衍生出校友定制、文化周边等隐性价值，成为校园文化“软实力”的一部分。

敦煌某中学的校服更是将地域文化融入设计，衣领的花朵、衣袖的卷草纹，均取材于敦煌藻井图案。

该校教师直言：“学生穿着这样的校服，自豪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对外展示时，这就是我们学校最亮眼的文化标签。”

对学生而言，校服上的敦煌元素，是日常可见的文化熏陶；对市场而言，这类带有特色设计的校服，本可成为厂商差异化竞争的突破口，通过文化附加值提升产品溢价空间。

然而，“一市一款”政策的推行，却让这部分特色价值从市场中消失。

（二）厂商：充分竞争，惠及学生

面对“校服变市服”的现象，伊顿纪德品牌中心总经理王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坚持自愿原则是各级校服管理办法的核心准则，即“谁出钱、谁使用、谁决策”，不能让'既不使用也不出钱’的人来主导决策。

王方强调，“校服管理作为教育环节的重要组成，需兼顾美育功能与社会期待:通过服饰传递审美价值，让学生在视觉体验中感受美、涵养气质，展现青少年的精神风貌;避免沦为单纯的管理工具，也要防止成为'一门生意’”

在校服市场化方面，王方认为，“市场化公平竞争在校服领域体现为产品端呈现材质、款式、功能的多样化，既有基础款满足日常需求，也有特色设计呼应不同区域的气候特点、不同学校的校园文化与个性表达;经营主体多样化，允许各类企业参与竞争。通过充分竞争，企业以创新回应多元需求，形成'产品丰富、选择自由、品质提升’ 的良性生态，最终惠及每一位学生。”

（三）家长：舒适、安全、多样

对于“校服变市服”，家长和学生的观点不一，网络上纷纷攘攘，持支持和反对观点均有，但大部分信息指向：学生更在乎的是要好看！舒服！不希望有裙子款式！家长更在乎的是价格！更换频次低！质量安全！有多重选择性，能满足不同季节、不同场景的需求。最终，能让自家孩子穿上舒适、健康、得体、合意的校服，这是家长选择购买校服的初衷。

十个追问

“一市一款”将款式决定权上收到市级，弱化了学校与家委的话语权，实质上在一定程度上背离了“学校主导、家长参与”的制度设计。

作为学校、家长、学生，我们都是利益相关方。以下，是我们每一个人，对“校服变市服”的推行可以且必须发出的十个问题。

第一问：决策的合法性

这场席卷全国、影响超过5000万家庭的“市服”运动，“一市一款”的依据何在？其决策是否经过了充分的社会论证、公开听证与风险评估？

第二问：权力的边界

《教育法》赋予学校的办学自主权，当政策与教育规律、校园文化发生冲突时，谁，应当为谁让路？如何与“学校主导、家委参与”的政策精神对齐？

第三问：监管的有效性

在生产端完全放开、且无强制报备机制的前提下，现有的市场监管体系，是否具备足够的人力与技术手段,对数量庞大且分散的生产源头进行有效覆盖?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末端抽查，如何确保对系统性质量风险的有效预防?

第四问：知识产权的保护

当校服设计这样需要专业沉淀与文化注入的创造性劳动，变为一场无偿的“征集”时，如何保护设计的知识产权？如何体现社会对知识、创意与美学的尊重？

第五问：市场的未来

当价格被锁定，企业的创新是否停止？这是否正在逆向筛选，将整个校服产业强行拉入“低质内卷”的泥潭？当一个行业失去了向上发展的动力，最终受损的，难道不是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吗？

第六问：学校的文化

一所学校的百年历史与独特精神，能否被量化为具体的经济价值？当“校服变市服”后，如何安放一所学校独特的历史、文化与精神？此举是否校园文化个性的进行了“静默切割术”？学校的表达权为何上收、何时归还？

第七问：对孩子的影响

我们是否真正评估过，在孩子心智成长的关键期，用整齐划一的“城市代码”取代个性化的“母校徽章”，会对他们的集体归属感、审美能力和独立人格造成何种不可逆的深远影响？

第八问：选择的权利

那些希望给孩子穿得更舒适、更保暖、更有品质校服的家庭，如何确保他们为自己孩子消费的自主选择权？

第九问：“统一”的终点

今天，可以统一校服；那么明天，它是否可以统一教材的解读、统一课堂的讨论？终点，在哪里？

第十问：我们自己

作为家长、作为教育工作者、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面对这一切，我们是选择沉默地接受，还是勇敢地站出来，行使我们质询、监督、并要求改变的权利？

这十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我们以及我们下一代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