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理念困扰的语文教学
近年来，基础教育改革大有钱塘潮涌之势：核心素养方兴未艾，大单元设计已接踵而至；情境教学尚在探索，跨学科整合又蔚然成风。凡此种种，可以说都是课程的整体观念在推动着学科教育前行。语文教育改革在广泛接纳着这些理念，又常常被这些“层出不穷”的理念困扰，深陷其中而忘却了“庐山真面目”。
基于这样的思考，我提出3个关键词对应当前最紧迫的3道题：“数智时代”——生成式AI一日千里，语文课堂拿什么让学生“心跳”？“课改难题”——统编教材全面铺开，任务群、单元整合、真实情境如何落地？“方式变革”——从“教课文”到“做任务”、从“讲答案”到“用语言解决问题”，我们怎样确保“语文味”不流失？
把“立德树人”写入每一节课。统编教材每一个单元都有单元导语，单元导语只有100多字，却必须回答“为什么学”的问题，教材具体内容的调整同样必须回应这一问题。比如，初中教材修订时，增加了《青春之光》《天上有颗南仁东星》这类体现新时代精神的文章——那个永远停在扶贫路上的年轻女孩，那个在“崇山峻岭间的中国天眼燃尽生命”的科学家，这些名字不再只是新闻里一闪而过的标题，而是被郑重地写进了教材。于是，学生抬头看见“立德”不是标语，而是黄文秀翻过的大山、南仁东踏过的泥径；发现“树人”不是口号，而是自己手里那支笔——一行行批注、一篇篇周记，都可能长出新的青春之光。我特别希望，当下课铃声响起，当学生合上语文教科书，他们能够把“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悄悄带走，让那束光在心底继续燃烧。
让核心素养在真实情境里生长。核心素养有4颗种子：语言、思维、审美、文化。这4颗种子不会长在教师的PPT里，只能长在“真实情境”“具体任务”的土壤中。目前，教师比较焦虑的问题是“任务到底应该怎么设计”。我曾经基于2023年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专业委员会各省级单位推荐的优秀课例从不同角度进行统计：单从任务设计来看，初中推荐阅读课27节，22节是任务式；高中推荐阅读课22节，20节是任务式。这些推荐课例足以说明，教师在热情拥抱课程教学改革，力求将课改精神融入课堂教学。其中，以文化人的价值追求、以任务为核心的教学设计、真实的情境创设、积极的语言实践活动等都已成为语文课堂的新标识。当然，也有任务设计走形式而缺少实质内涵、过于强调情境创设而忽略文本解读、追求形式上的整合而忽视语文教学的本质、不重视教材的价值而追求教学内容另起炉灶等问题存在。因此，当教师设计任务时应想到：这既是在引导学生做任务，也是在让学生读课文、打基础、悟情思、受教益。课堂教学的目标应该是：在学生完成任务的那一刻，“语言建构与运用”便生长出来了，“随身而行的能力”便沉淀成基本的语文核心素养。
让人工智能走进教室，但不让它替孩子“心跳”。人工智能正在席卷生活的方方面面。当AI已经能一秒写就“李白风格的邕江诗”，能把《红楼梦》改写成10万字的“探春创业叙事”，语文教育该如何谋变？我想，AI可以生成答案，却无法经历学生的犹豫和感受；可以模仿语感，却无法拥有个性化的心跳和感动——也就是说，AI无法代替语文教学应有的“语文味”。特别需要提出的是，没有基础知识、基本能力的支撑，无论教师还是学生，在AI面前必然束手无策。教师应该告诉学生：技术可以“生成”，但“感动”必须“生长”；技术可以“快”，但“慢”才是教育和成长的真谛。尤其需要警惕：当AI将整合了大量知识和经验的结果直接呈现给学生时，十几岁的学生损失的可能是他们必须拥有的知识储备、经验积累，以及思维的不断进步。
语文课堂说到底是一场“慢的艺术”。教师教的是国之大者，却发生在课本与课堂的毫厘之间；教师面对的是数字时代的学生，却必须让他们在“蒹葭苍苍”里听见潺潺不断的流水声。希望教师继续把“立德树人”写进任务单，让“核心素养”在真实情境里抽枝拔节，让学生的心跳与“人工智能”和谐共舞，进而开创语文教育教学的新气象。
（作者系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初中统编语文教材执行主编）
《中国教师报》2025年11月26日第11版
作者：王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