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的北京还带着寒意,你真觉得汽油车会被替代吗?”一名年轻研究员忍不住问道。钱学森抬起头,只留下一句轻声的回答:“会,而且速度比你想的快。”对话很短,却成了我国新能源汽车叙事的起点。
再把目光拉远到1973年,全球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海湾运来的原油价格猛地翻番,西方国家加油站门前排起长龙。那时,国内工业底子薄,但科学界已经敏锐察觉——一旦能源被卡脖子,刚刚起步的经济腾飞会被硬生生拽停。这股紧迫感持续了十多年,直到1992年钱学森递交那份“跳过燃油车”的建议书,才算找到更为清晰的出口。
建议书里最扎眼的一句是“以电动为主、以氢能为备”。他的思路简单直接:内燃机效率极限摆在那儿,油耗再降也是杯水车薪;与其在一条注定到顶的赛道里拼命,不如换道超车。不得不说,这种跨越式构想在九十年代并不多见,彼时欧美车企仍在为V8发动机的声浪做广告。
有人疑惑:我国当年连家用轿车都没普及,为何敢谈电动车?时间坐标放到1986年就能找到线索。当年国家启动“863计划”,智能机器人、激光技术、电化学储能同时列入攻关。钱学森是技术论证组核心成员,他在会议上反复强调“电池是未来交通的心脏”,提出“用航天体系的方法做动力电池”的设想,比如热管理、可靠性冗余等,都可直接移植。这种跨界思维给随后一系列实验验证开了绿灯。
其实全球电动车的雏形更早。1899年的“绝影号”赛车用铅酸电池在法国跑出每小时105公里的成绩,只是后来石油产业迅速壮大,电动车的风头被汽油车压制。到了1970年代,通用、福特出于节能需求,又把封存的资料翻出来。1996年通用的EV1量产,虽只跑70英里,却让世界重新看见电驱动的可能。钱学森对EV1的技术方案做过评估,他认为电机效率没问题,痛点在电池:能量密度低、成本高、循环寿命短。于是他把焦点放在材料学,点名要攻克锂离子体系。
锂电技术在国内的落地并非一帆风顺。1994年,北京一家研究所试制的首批圆柱锂电仅能点亮几盏灯泡。现场有人调侃:“这玩意儿拿去推汽车?连自行车都带不动。”钱学森听完没生气,他笑着说:“嘲笑意味着你们上了心,这就够了。”随后,他联系多家院校,把储能、散热、结构设计串成联合项目,并提出“用市场倒逼实验室”的新思路——做小批量示范车,先让百姓开上街,再收集数据反哺研发,而不是关起门来画图纸。
1998年春天,上海街头出现二十辆试验性纯电出租车。车辆续航不足100公里,充电桩也稀缺,可却成了城市一道新风景。司机老王回忆:“少了排气管,车厢没味儿,起步也没抖动,乘客一上车就好奇。”这些真实反馈为改进电控系统、提升电池包安全提供了第一手资料。钱学森看到报告后批示:“症状虽多,皆可医;别怕出丑,怕的是不走。”
值得一提的是,钱学森并未把目光局限在能源替代,他更关心产业链完整度。90年代末,我国稀土金属储量居世界前列,正好服务电机磁材;大西北光伏辐照条件优越,可为充电站提供绿电;再加上改革开放带来的外汇储备,可购买海外先进设备。三股力量一旦并行,就像航天工程里的“三线并进”,能在短时间内催熟一个新产业。钱学森的判断是:只要我们把储能、电驱和基础设施三件事同时做,等到欧美还在内燃机的舒适圈时,我们已站在了下一个台阶。
新世纪的钟声敲响,国际格局出现微妙变化。2001年美国加州实施零排放法规,通用却因成本压力撤回EV1;同年,日本丰田的第二代普锐斯全球上市,油电混动销量节节攀升。外界都在猜测“中国会怎么跟”。2004年,国家科技部启动“十城千辆”电动车示范计划,沿用的正是钱学森当年“市场倒逼实验室”的逻辑。深圳、杭州、重庆陆续批量投放公交客车,验证了高温、高湿、高原等极端工况下电池稳定性。经过五年的滚动迭代,磷酸铁锂技术终于跨过寿命和安全这两道坎。
有人问:钱老的预判全对了吗?客观说,并不是。比如他曾乐观估计2005年前后氢燃料能够大范围示范,结果受制于储氢瓶成本和加氢站建设,这一步足足晚了十几年。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战略层面给国家指明方向。正如他常挂在嘴边那句话:“科学探索本就充满误差,关键是别走回头路。”
2023年,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双双破900万辆,市占率超过30%。如果把时间轴对齐1992年那份建议书,整整三十一年过去,“跳过燃油车”不再是纸上构想。回想当初研究员的疑惑,再听钱学森信心满满的回答,才体会到什么是战略眼光。
时代继续向前,新技术层出不穷。固态电池、车规级SiC功率芯片、可再生能源超级充电站……每一步都延伸自那句“跳过燃油车”的逻辑链。钱学森在晚年写下过一句话:“做事情先想五十年后别人会不会感谢你。”今天,街头一辆辆纯电、增程、氢燃车疾驰而过,已经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