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 2025 年 8月 15 日，第二十二届搜狐汽车营销首脑风暴·中原论坛成功举办。论坛以「山止川行，和而不同」为主题，探讨汽车产业在变革中的定力与创新路径，倡导多元化、健康可持续的生态发展。活动现场，近百位汽车营销掌舵者、顶级专家与产业决策者齐聚，共议中国汽车产业破局之道。

论坛上，在中国市场学会(汽车)营销专家委员会副秘书长、搜狐汽车总编辑张丽玥的主持下，武汉汽车行业协会会长、亿咖通科技中国&亚太事业群总裁陈斌波、麦肯锡全球董事合伙人方寅亮、阿维塔科技副总裁雍军、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田甜，围绕中国汽车产业如何健康可持续发展这一主题进行对谈。

以下为主题研讨全文（经整理）：

张丽玥：今天，峰会的核心议题之一是：中国汽车产业如何能够持续健康的发展。国家发出“反内卷”的号召之后，车市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价格提升、库存量下降。斌波总做过整车，现在在行业协会，也在供应链企业，您的感受可能更全面一些，先请您聊一聊，这两个月有什么变化吗？

陈斌波：“反内卷”当然是很大题目，今天提出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我们一直在探讨的课题。简单地说，感受是有变化，但变化不大，路漫漫其修远兮，还要上下求索。

张丽玥：方总聊一聊，从研究机构的角度。

方寅亮：首先，大家把这个事放到台面上来说就是一个好事儿。而且大家也深刻看到了，整个行业如果没有利润，如果没有真正地给企业、给用户足够的价值空间，会给整个行业带来很大的挑战。特别是现在中国企业国际化的速度正在加速，如果在海外，大家不能够形成一股合力，把整个产业的形象，走出去的中国牌打好，长期来说还是有更大压力的。所以，首先还是把这张牌打出来、说出来是一个很好的事儿。

与此同时，确实，我觉得内卷这个事儿能够真正解决，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也需要有一定时间的。包括账期，看到咱们账期160天与全球领先企业账期60天的对比，距离我们账期缩短可能还是需要有一个过程。我认为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张丽玥：这个议题既有迫切性，同时还有长期性。雍军总作为自主品牌，聊一聊你的体感。

雍军：我认为把这个话题提出来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市场是一只无形的手，它配置资源的效率是最高的。所以我们谈“反内卷”的时候，一方面，确实要避免内卷，第二方面，国家希望我们不要低效地内卷，不要低质量地内卷。就像今天上午王侠会长讲到的，在海外，我们就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中国的汽车工业。其实在国内也是一样的，如果说我们把用户看不到的东西，偷工减料：比如我们不用车规级的芯片来卷价格，这是对行业不利的。像阿维塔，我们坚持用户要的我们全都给，而且120%地给用户。这样的话，用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大浪淘沙，我认为这是正向的卷，这是好的。

张丽玥：下面请田甜秘书长从流通协会、经销商的角度讲讲，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田甜：确实像刚才三位嘉宾说的，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我们首先认为是非常好的。在经销商端，我们更希望厂家能做到“60天帐期”。我们一直觉得厂家与经销商是持续合作伙伴、唇齿相依的关系。一个健康的渠道，一定是为品牌带来更长久的生命力的存在。体感上，厂家都在做价格的回调，但是由于大家长期做价格的调整，反而让消费者有了持币观望的状态。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去买新车，二手车的价格其实是微增的，但是这一个月，我们看来二手车销量是有增长的，这就是我们流通端现在的一些体感。当然，目前为止，经销商，包括二手车流通企业，还是非常有压力的。

张丽玥：通过四位的聊天，我们也看到行业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如果是真正向长期可持续发展的方向走，还是需要行业各个层面上下产业链链条去共同努力。从数据角度看，可能在20年前，汽车行业的毛利率是领先所有制造业的，但现在，家电、服装这样传统的行业，我们认为是低利润的行业，都比汽车行业毛利润要高一些。汽车行业竞争确实非常激烈，我们究竟是会走白家电这样的路，还是摩托车那样的路？会不会有一条路径引领我们走向长期的健康的发展之路？

陈斌波：一个健康的环境，应该是整个价值链条共享收益。我觉得我们的问题比较大，一个是刚才说的，在经销商端，去年应该有4000多家4S店关门了，库存的系数，按照徐长明主任说的，也到1.78、1.8，也是超过警戒线的。我们看到曾经的大经销商集团，广汇也好，庞大也好，已经成为历史，还有不少经销商集团也在这个路上。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经销商是直接面对市场的。

过去我说过一句话，库存是万恶之源，库存大了以后，经销商本身是一个资金流量要求比较大的行业，资金量大的时候，价格是次要的。所以，只要有库存，只要不断压指标，所谓的反内卷是反不下去的，因为只有应对终端的点上才真正决定了价格的竞争力度。

第二个，在供应链上，现在动不动要求两位数以上的降价幅度，一说就是10%以上，20%都有。一方面，说明以前的供应商供应链管理很有问题。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理解，如果说你真的要求供应链去降这么多钱的话，他们会怎么做？他做不到的时候，一定会采取一些办法去应对。所以，这两端现在是有问题的，这两端的问题会对我们所说的健康可持续是构成威胁的。如果按照这种方向持续走下去，我们可能就是在走“摩托车之路”。

中国在过去时光里经历了家电的全行业亏损，2001年，当时家电也是非常残酷的竞争环境。现在的家电企业毛利率比我们高多了，摩托车行业基本上就走向了另外一条路。所以它是正反两个方面的案例，我们好好去分析。所以，真正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在体系竞争能力构建上面，主机厂要去发挥充分的作用，因为它控制了两端。

张丽玥：所以我们现在全球排位TOP10、TOP20里，都有我们自主车企的身影出现。方总对这个议题怎么看，我们如何走向正向可持续发展道路？

方寅亮：首先，我还是相信中国汽车的发展不会走摩托车道路，会更加像手机道路一些。因为我觉得中国汽车，这几年新能源智能化发展有非常强的创新积淀。

从供给端来看，整个汽车的产业链被重新塑造了，不管是硬件、软件，还是电驱动、整个智能体系。所以，整套体系实际上是在整个产业推动下进行了重构和升级。这样的竞争力放到全球来看，其实还是很坚实的。

从需求端来看，中国的用户也是起到了非常关键的助推作用。中国用户是非常开放的，也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并且通过不断支持、消费，让很多技术得以快速的孵化。以智能驾驶为例，从无到有，到现在，大家已经基本上开始接受L2++的技术，实际商用也就是差不多五六年的时间。本身这样的需求也让整个产业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萌发。

从企业端来说，中国汽车企业也是真正在重新定义未来，不论是从场景的创新，还是技术的创新，甚至现在在谈的“未来新高端”。我们在说，真正的一个优秀的企业，一个优秀的产业群，是以界定整个未来行业的标准作为一个标杆的。所以从这点上来说，整个中国汽车产业这几年走过的路，实际上是非常具有引领性和全球影响力的。

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大家都觉得现在是竞争过度的，是不是已经要开始进入淘汰赛？产业未来是否会进入到一个相对更好的环境里面？整个市场其实是在分散化，还没有真正进入到集中化，虽然淘汰赛已经开始了，但是真正意义上的产业积聚、产业沉淀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我们也相信，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边，要说短期时间改变整个产业，可能存在比较艰难的阶段，我觉得没有办法很快实现。

张丽玥：雍总从品牌、产品角度谈一下您的看法，品牌有来自市场和行业更大的压力，现在行业里产品高度同质化的现象大量存在。

雍军：我也并不认为中国的汽车工业会步摩托车后尘。因为中国汽车工业，我们在全球竞争产业链上是站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生态位。过去都说汽车产业是知识密集型、资金密集型、人力密集型，但现在来看的话，知识密集型和资金密集型不仅没有弱化，反而更强化了。而且中国汽车工业通过这二十年的发展，通过一代又一代汽车人的努力，我们确实在全球站在生态位比较高的位置。其实阿维塔在海外是盈利，而且还盈利还不少。

所以，即使在中国国内一年只卖十多万，不到二十万辆的这样一个品牌，放在全球都极具竞争力，中国整个汽车工业未来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要保护好我们的品牌，尤其是在全球的声誉；要注重原创，包括设计、科技的原创，都是非常重要的，而这一切的东西都是非常耗资本的。现在中国汽车工业，大家感觉都在亏损，但是科技行业一定是前期要大投入的。

张丽玥：谢谢雍总。田秘书长再从经销商角度谈谈。

田甜：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回应一下刚才陈会长的内容。刚才您说有4000家4S店关门，这是媒体断章取义的报道，实际上数据是这样的：虽然整体关了4000多家，但经销商经过行业的变革，尤其新能源、智能智驾，他们也在求变、转型，有3000家左右相当于是翻牌了，总体也就是1000家左右。当然，有些经销商集团因为各种原因破产了，从更大角度看，很多汽车品牌也会由于产品定位或者产品力不足乃至资金不足，也会关门破产。我相信在每个行业都会有这种现象，并不是仅存在于流通端的企业。当然经销商在流通端，我们常说“春江水暖鸭先知”。

还有一些报道反映现在经销商的资金困难，比如一些厂家返利的收缩，再加上库存相应的叠加，就会让资金比较困难，不一定是经销商本身（的经营问题）。我们今年发布百强的时候也看到，比如说中升集团，他们签了赛力斯，一下拿了40多家店，这是一个求变过程。另外，还有一些经销商集团做精细化管理，区域性方面，我可能就在江浙一带、华东区域，把我的辐射半径缩小一些，以便于所有店面经营管理，这是经销商在变的一个过程。还有一部分经销商可能就是做单一品牌，跟着品牌一起在这个区域深耕。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的，需要厂家和经销商长期的合作、相互的信任。

另外，有很多新的投资人入局，比如厂家定位你的产品，我们如何真正去走向买方市场，这也是一起要去研究的问题。第一，如果产品研发过慢，推出周期过长，消费者退订或等待时间过长，也有可能去选择其他产品，还有可能持币观望。第二，如果推出过快，产品迭代太快，其实对消费者也特别不好，尤其是会背刺你的老客户，流入到二手车行业当中，就非常不值钱，也有可能转向其他的品牌。

张丽玥：长期可持续发展也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我再问四位最后一个比较重大的议题，行业里要长期可持续发展，市场出清是不可回避的话题。我们是否可以预测未来行业格局？

陈斌波：现在大概上半年统计了有新能源品牌128家，我想未来90%肯定会被淘汰掉，就不需要那么多品牌。就像家电那时候，我记得基本上每一个省都有好几条家电生产线，你们现在看看家电还有哪几家在？哪个家电规模更大？所以说未来我想不需要这么多整车厂，有十几家生存下去就是伟大的胜利。

方寅亮：我觉得几个角度。

第一个，中国市场还是足够大，所以，它的多元化程度也还是比较高，我会更多希望推动市场去思考怎么样做好差异化，给企业之间留更多的生存空间，能够实现百花齐放，让不同的企业能够在不同细分赛道里面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生存空间，避免由于过度竞争，导致最后高度集中、高度同质化，这是第一个期许。

第二个，中国市场里中国品牌能够留下多少，很重要一个点是我们多大程度上能够成为真正的全球化公司，在全球范围之内也能够开花结果，也可以给到整个行业更多的生存空间。

第三个，还是回到那句话，美美与共，相互之间形成更好的竞合关系，一起把这个市场做的更大，把这个蛋糕做的更大，而不是通过简单同质化竞争，让整个行业的生存空间进一步萎缩。我不一定给到一个最终答案，但是能提出三个方向的期许。

张丽玥：对，我觉得这不一定是答案，但是一个行业发展的标准。雍总，如果这个行业里面只剩二三十家品牌，您觉得阿维塔的差异化在哪里？

雍军：有三个观点。

第一，未来不会有二三十家，中国未来应该是收为5家。这个是从用户出发的，消费者在选择的时候会有一个白名单，不管现在中国消费者有多么个性化，从众依然是消费者的主流，不买错误的。所以我们一直认为未来中国会浓缩为5个汽车集团，而不会是二三十家。

第二，我们认为中国汽车市场远远没有到它的最高点，徐长明老师一直坚持说我们将会到4000万，我坚信这一点，在这一点上来讲的话，如果说剩下5家总共4000万，每家800万，应该会活得很好。

第三，我们不要只看中国国内的4000万，全球还有另外4000万，中国的汽车工业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志向，不只在中国，而要在全球范围内发挥影响力。如果这5家每一家有1600万，基本上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情况。所有的车企人要为此努力。阿维塔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深耕当下，思考未来，努力做好现在每一件工作。

田甜：我跟方总一样，我也是期许。

第一个期许，不管是剩多少品牌，从授权模式上，在中国目前是4S授权模式，完全的“前店后厂”，但是在海外我们看到很多其他品牌可以独立授权售后，当然我们在目前的新势力上已经看到了。比如在这个城市，我的保客不可能再有拓新的情况下，是不是就保留我的传统品牌方，只做2S的售后，独立授权服务好我的用户。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二，就像这个题目一样，如何健康可持续发展，我觉得我们非常占优势，它一定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作为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我们一定希望新车生产出来，经销商销售，之后到二手车再循环。我们看欧美市场更多增购是由二手车快速流通来拉动的，这一点我们也期许一下。我们看到很多独立二手车的车商，已经能持续月销三四千辆车，因为二手车售卖要比新车难太多了。我们有些会员企业除了过年期间，基本平均都在月销3360台左右。但是很遗憾，很多主机厂还没有太关注二手车，在新车价格倒挂的情况下，又没有把二手车营收这部分钱挣到。所以我们希望厂家能够尽快调整，除了自己的产品品牌，要对整体流通端进行研究和结构调整。

张丽玥：刚刚四位都提到了对未来一些期望，我小小总结一下。我们行业长期可持续发展可能确实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和特点的，首先企业要有盈利，同时也要带动整个产业链盈利。其次，我们要有一些能够引领全球的技术在手上。汽车作为国民经济最重要的一个行业，也要有社会责任，比如解决就业、为社会公益做出企业贡献，所有特点加在一起，可能是我们未来发展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