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 笔
三两好友一杯酒
■ 杨 彤
世人奔波于生计,常陷于喧嚣浮世,步履匆忙间,鲜少驻足。而人生至为惬意的光景,莫过于偷得半日清闲,与三两知己对坐,共饮一杯酒,漫话浮生。这方寸天地,盛放着人间烟火与真挚情谊,恰如白居易笔下“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暖意——无关风月,只关乎心灵的契阔。
与老邢的相聚,总浸染着岁月的厚重。他曾是战场上的英雄,如今虽容颜刻满风霜,眼底锋芒却未曾褪去。每次对饮,他缓缓开启记忆的匣子,枪林弹雨、生死与共的往事在昏黄灯光下流淌。那并非简单的追忆,而是生命与历史的交融:战场上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与“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情,在他平淡的叙述中化为一种超越时空的共鸣。我恍若亲临硝烟弥漫的阵地,亦在杯酒间体悟到个体命运与时代洪流的交织。那些故事不再是教科书中的冰冷文字,而是带着体温的生命史诗,令我对这位看似平凡的长者生出“高山仰止”的敬畏——原来真正的伟大,常藏于寻常巷陌。
若说老邢的酒承载山河岁月,与“诗酒乘年华”兄长的相聚,则更贴近人间烟火的禅意。他总以“不胜酒力”为由,将一瓶老酒推予我与李兄,桌上却仅置一碟拍黄瓜、一碟素炒葫芦。他笑言:“有老酒佐兴,何需饭食填腹?古人‘对酒当歌’,咱今日‘对酒论趣’!”这般“小气”,实则是褪去浮华的返璞归真。我与李兄心照不宣,以玩笑“挤兑”回应,一如“桃园结义”的默契。最终添上一盘酸汤水饺,虽戏言“绝不允兄长尝一口”,却暗含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深意——真正的友情无需客套,甚至在嬉笑斗嘴中愈发醇厚。这看似简单的相聚,实则是对现代社交功利性的一种诗意抵抗。
而与同姓哥哥的对饮,则更添一份澄澈的诗意。他总携一瓶杏花村,瓷杯中的酒液如琥珀流转,未饮已醉三分香。杜牧“借问酒家何处有”的意境,此刻不再是纸上的遥想,而是流淌于眼底的温柔。我们静坐街角小店,看人潮往来,谈生活琐碎,却如嵇康与山涛“心契神交,不必言表”。酒至微醺,时光仿佛缓行,尘世烦忧皆被酒香涤荡——这恰似一种禅宗的“当下即永恒”:在喧嚣世界中,以一杯酒筑起心灵的栖居之地。
我们的相聚,从来人不多,菜不丰,却因纯粹而珍贵。没有“千杯少”的喧闹,亦无利益交织的虚与委蛇,只是一瓶酒、几碟小菜,便足以承载笑泪与回忆。在这快节奏的时代,这样的相聚宛若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成为对抗异化生活的一种温柔抵抗。它让我们在奔波中寻得一方宁静,在浮世里守住内心的澄明。
三两好友,一杯薄酒,看似寻常,却暗含人生至理。酒如人生,初尝清冽,再品苦涩,终得醇厚。岁月或将在杯中沉淀出不同滋味,但只要这些身影与暖酒仍在,人间便总有一处角落容得喧嚣止步、情义生根。老邢的炮火、兄长的烟火、同姓哥哥的月光,终将酿成同一种味道——那是知己相逢时,无需言说的“懂得”。愿我们在岁月长河中,始终能以酒为媒,共品“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洒脱,静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淡然。
杨彤,文学爱好者。国家一级人力资源师、国家高级培训师,现任国家“十百千万”农业后备人才培养工程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