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
刘洁。
刘洁(上右)与姐妹合影。
文/图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王际凯
通讯员 宋文轩 林思源 实习生 李芷依
18岁成为共产党员,她带领乡亲们打“地道战”,成为日伪的眼中钉;
22岁参加八路军,她是家属队的“领头雁”;
面对转业安置的机会,她选择把工作岗位让给“更需要的人”。
抗战老兵刘洁的人生故事,扣人心弦。5月12日,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走进湖北省军区荆州离职干部休养所,聆听这位105岁老人的感人故事。
她被鬼子“悬赏捉拿”
老大曾晓延,在延安出生;老三曾晓陕,在陕西出生;老四曾晓东,在东北出生。
从3个儿子的名字,就能触摸到刘洁从前那些东奔西走的岁月印记。
因年事已高,刘洁如今长期卧床,每天能和外界交流的时间非常少。她的故事,只能通过子女来讲述。
刘洁原名刘琳月,1920年出生于河北省无极县古庄村一个贫农家庭,家中八子女,她排第五。
地主催租的皮鞭、日伪军扫荡的刺刀……恶劣的生存环境,迫使许多人外出找活路。刘洁的二哥和三哥先后加入八路军,一个当了副连长,一个任中队长。受哥哥们的影响,刘洁从小就心向共产党、八路军。
之后,噩耗接连传来。刘洁的二哥在平型关战役中牺牲,三哥为掩护群众转移被日寇残忍杀害。
1938年,刘洁被推选为村妇救会主任,她白天发动全村妇女为八路军制军衣、做军鞋,夜间偷偷潜入敌人控制区,宣传党的政策、秘密发展党的基层组织。“那时起,母亲就把名字改成了刘洁,她觉得刘琳月这个名字‘不够革命’。”刘洁的二女儿曾健对记者说。
因为带头抗日,日伪军对刘洁恨之入骨,“悬赏捉拿带头抗日的女人——刘洁”的通告贴满县城。刘洁的三儿子曾晓陕说:“之前听母亲说,日伪军为了逼问她的下落,将外公绑在村口的槐树上,用铁钉鞋往死里踹,之后外公回家没几天就去世了。”
之后,带着对日伪的满腔仇恨,18岁的刘洁在村外地道里对着党旗庄严宣誓。
无极县地处冀中平原,是著名的“地道战”的主战场。在这里,刘洁广泛发动老百姓挖地道、传情报,带领民兵炸毁敌人的交通要道,用“敌来我躲、敌撤我扰”的游击战术消耗日伪军。碾子下、磨子下、井里面都有洞。敌人来了,他们就跳下去、钻洞里;等敌人走了,他们就展开袭击,以此来消灭鬼子和汉奸。
刘洁的小儿子曾晓东还记得,母亲经常跟他讲“打鬼子、杀汉奸”的故事,母亲对鬼子和汉奸的痛恨,是刻在骨子里的。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黄河大合唱》中唱到的“青纱帐”,就是高粱地。这里,是刘洁和小伙伴们天然的藏身地。
曾晓东说,当时敌占区风声鹤唳,夏天时大家可以躲在“青纱帐”里,到了冬天,大家只能在“堡垒户”(支持抗日的村民)家中轮流住。尽管如此,刘洁和小伙伴们依旧敢在敌人眼皮下活动。她们将情报缝进棉袄夹层,扮作拾荒老人潜入敌占区;她们组织妇女挖地道,在碾盘下藏粮,井壁中存药。一次日伪军突袭,刘洁为掩护乡亲撤离,故意暴露行踪引开追兵,最终跳入一口枯井,蜷缩在地道岔口里三天三夜。刘洁经常说:“鬼子越恨,咱越要干!他们来一个,咱就埋一个!”
1942年,刘洁如愿入伍,穿上八路军军装,成为第120师第358旅的家属队队长,带领妇女穿梭在枪林弹雨中。一次,炮弹炸塌了临时医院的后墙,刘洁冲进废墟,徒手扒开砖石,背出几名伤员。
1943年,刘洁来到延安抗大附中学习。在革命圣地,她遇到了一生的伴侣——曾祥煌。1948年,处于孕期的刘洁跟着部队转战河北,当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时,她用军大衣裹住女儿,说:“娃叫曾健吧,健健康康跟着队伍长大。”
主动让出转业安置名额
1955年,曾祥煌被授予少将军衔,已是正连职干部的刘洁也面临转业安置。
曾健回忆,那时地方已经为母亲安排好了岗位,就等着她去上班。但为了“把岗位留给更需要的人”,在丈夫的鼓励下,刘洁选择让出转业安置名额,复员回家。
“仗打完了,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复员后,刘洁把独立自由奖章、独立功勋荣誉章锁进木匣,成了街坊口中的“刘大姐”。她脱下军装,穿上粗布衫,戴上居委会的红袖标。家属院里谁家有困难,她就给谁家帮忙,干粗活、带孩子。1976年唐山大地震,她发动家委会和居委会男女老少,为灾区捐钱捐物捐食品,并配合当地政府送往受灾群众手中。
尽管丈夫是开国少将,身居高位,但在平时生活中,刘洁总是教育子女要艰苦朴素,还动员子女参军报国。“我们兄弟姐妹参加工作,可一点也没沾到父母的光。”刘洁的三儿子曾晓东笑着说。
曾晓东于1969年参军,1973年退役后进入荆州市一家企业工作。之后企业改制,他成为下岗工人,自谋生路。他说,即便是生活困难时,也没跟父母开过口。
和弟弟一样,曾晓陕也当过兵。1970年入伍,1976年退役。在部队,他入团、入党。“当时部队许多领导都是爸妈的老同事,可爸妈从没要求他们给予我特殊照顾。”曾晓陕说,有一次,母亲出差路过部队所在地,她没有给部队的老同事打招呼,而是选择独自找了家招待所住下,跟他匆匆见了一面。
曾健年轻时是四川省田径队的队员,从运动队退役后进入青岛一家研究所工作,退休时还是普通工人身份。她说:“作为共产党员,父母都不愿意为国家增加负担,一辈子为信仰奋斗,也一直教育我们要自尊、自立、自强。父母的教育,让我们遇到困难都选择自己扛。现在对于下一代,我们也是这样教育。”
“血压、血糖都挺正常,放心。”采访中,荆州干休所一位医护人员上门为老人检查完毕后,对大家说。
荆州干休所一位工作人员回忆,2005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85岁的刘洁穿上旧军装,跟她们讲当年开展地道战打鬼子的故事,回忆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平建设年代,战友们的牺牲奉献,激励大家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生活,主动做好本职工作,为改革发展建功立业。
曾经有人问刘洁:“您怕过死吗?”她回答:“怕?我二哥中弹时没怕,三哥被杀害时没怕。我要是怕了,怎么对得起他们?要说怕,只是怕自己给党丢脸。”
曾健说:“妈妈曾说过,这一辈子,她没有辜负组织的信任。希望更多年轻人能记得革命先辈们的抛头颅洒热血,把红色精神传承下去。”